“听说，你最近交了个新朋友？”
晚宴上，沈洵安悄悄问程桑。
这几日，她常去果茶铺子，还跟一个女子交好的事，也传了出来。
程桑低低嗯了声，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小声解释了句。
“是个挺可爱的姑娘。”
还是个吃货。
沈洵安比她还要了解班襄，事实上，从班襄第一次见她起，他这边就拿到了班襄的详细资料。
班家，勋贵之家，还是一个中立兴盛多年的勋贵之家。
这样的出身，交朋友的确合适。
沈洵安并不阻止她交朋友，他就是有点酸。
最近因为果茶铺子和桑域阁的事，她一直忙的不可开交，连与他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却有一个人天天在铺子里缠着她。
一想到这点，他恨不得以身替之。
察觉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怨，程桑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自在的干咳一声道。
“我这不是在陪你吗？”
沈洵安一双星眸水蒙蒙的，看起来委屈的不行。
“今天是家宴……”
是的，今天是家宴，就连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都在场，目的是庆祝沈询平从病痛中走了出来。
因着是家宴，大家并未多顾忌，一边吃饭一边低声闲聊，氛围极为不错。
沈洵安一边散发怨念，一边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捏在手心把玩，像报复似的，左捏捏右掐掐，让人十分不自在。
程桑担心被长辈看到，瞪了他好几眼都不起作用，终于无奈出言收买道。
“你想如何？”
沈洵安微扬的剑眉一挑，“等会陪我。”
程桑没忍住回手掐了他一下，“大晚上的，怎么陪你！”
等晚宴散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沈洵安嘴边挂着笑，凑近她低声道。
“带你去赏月。”
如今是夏季，白日天气炎热，但到了晚上，月亮是又圆又亮，赏月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程桑心思一动。
“要叫上大哥和阿宁吗？”
沈洵安盯着她，意有所指。
“你是想多两个看我们恩爱的人？”
程桑，“……”
要不要脸，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经过这一茬，程桑再也不提叫其他人的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吃饭！”
这顿饭，吃的很是轻快。
长辈们都忙着关心沈询平，一个个叮嘱他好好休息，没事就出去散散心，不要在家里闷着，闷久了对身体不好。
也幸好沈家是兄友弟恭的家族，不管是上一代，还是这一代。
要是换成其他世家，听到长辈这样说，还推出一个接替自己所有事务的弟弟，把自己当废物养，指不定就心里扭曲怨恨了。
“祖父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询平接受的十分平静，甚至还隐隐有些轻松，就是觉得对不起弟弟。
他这一病，弟弟就真的辛苦了。
沈老爷子满意的看着大孙子，觉得自家的家教是真的好，忍不住又多关心了大孙子几句。
等不辞辛苦的关心完，他才想起了小孙子。
“洵安也是，最近你要忙的事比较多，别累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你爹和大伯，再不济，跟你大哥商量商量也是好的。”
比起大孙子来，小孙子毕竟常年不在京城，好多事务也是刚接手，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如今沈家也就这么一个接班人了，担心他也得上。
沈询安还未说话，一旁的沈询平就笑着接了话茬。
“我虽不能身体力行的帮忙，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祖父放心，我跟洵安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定将祖父安排的任务，完成的妥妥的。”
他这话让老爷子眼前一亮。
是啊，大孙子虽然不能剧烈活动，但动动脑还是可以的，有他的经验在，兄弟合作，何愁沈家不兴？
霎时间，他看向两个孙子的目光满意的不得了。
沈大夫妇和沈二夫妇听着父亲与儿子（侄子）的对话，心里也是同样想法，沈大夫妇更是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儿子有些事做，也不会胡思乱想。
就在气氛最为和谐的时候，沈老夫人突然问了句。
“询平啊，你和苏家丫头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众人，皆为一愣。
前段时间外面那些流言，传的到处都是，他们也都听说过。
虽说苏家那个丫头他们都见过，也知道萧阳郡王府不是这样的人，但要说心里没一点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顿时，众人都看向了沈询平。
“询平啊，不要怪祖母多嘴，你如今要忙的事少，再加上年纪也到了，成婚一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空成亲了。
沈询平蹙眉思索了一会，朝沈老夫人行晚辈礼。
“祖母，我身体有缺，现在不是成婚的好时候。”
小乔她愿意包容他是他的福气，但这绝不是他胡来的理由。
也许萧阳郡王府一脉清楚他的情况，愿意马上将小乔嫁过来，但外人那些人，会怎么看小乔？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沈老夫人满意，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霎时绷紧。
“询平，你莫要糊涂，再耽搁下去，万一萧阳郡王府悔婚，你该如何自处？”
“强留的留不住，那又何必留？”
沈询平掷地有声，“若是萧阳郡王府悔婚，那也是我配不上小乔。”
“混账！”
沈老夫人一拍桌子，猛地起身。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跟苏家那丫头定亲都多少年了，竟然如此贬低自己！
他萧阳郡王府要是敢悔婚，就别怪我老婆子下他们的脸，我倒要看看，一个随意悔婚的女人还有没有人敢娶！”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脸色都变了。
不是因为苏沛乔而不高兴，而是沈老夫人的话略有些过分，让众人都十分的难堪。
什么叫，如果萧阳郡王府敢悔婚，就去闹，要让苏家的姑娘无人敢娶？
武阳郡王府在京城屹立百年，靠的是忠诚和良善，沈老夫人这话让他们想到了京城那些泼皮世家，着实无法认同。
沈询平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正要反驳，嘭的一声，桌子拍的比之前沈老夫人还要响。
众人看过去，看见的就是怒火中烧的沈老爷子。
“你闭嘴！”
在沈询平这个孙儿面前，沈老夫人横的厉害，可一旦对象换成了沈老爷子，沈老夫人顿时精神萎靡，不敢说话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询平是自己受伤导致留下的病根，又不是人家萧阳郡王府害的，你凭什么要求人家萧阳郡王府接受？”
“谁家的姑娘不想嫁个健康人？”
“再者，苏家那丫头多好的人，询平受伤，她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外面再怎么传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对询平，对咱们沈家仁至义尽。”
“你呢？你说的是什么？”
“你莫非以为我们武阳郡王府是香饽饽，人人都想求着嫁进来？”
沈老爷子对着沈老夫人就是一顿骂，甚至连子孙都忘了避及，显然是气的狠了。
“你堂堂一个长辈，行事如此不讲道理，回去好好反省！”
言罢，虎目一瞪，“送老夫人回房休息！”
站在沈老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连忙上前，半请半劝的将老夫人扶走了。
自此，一顿家宴不欢而散。
各自离开后，怕大哥心里不高兴，程桑和沈询宁、沈洵安，还特意就着之前沈老夫人的话，安慰了沈询平几句。
大意就是，小乔那么好的人，才不会悔婚啊之类的。
祖母也是一时着急，有祖父劝着不会乱来的。
沈询平笑着受了，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跟两人分开后，程桑和沈洵安手牵手走在小路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着今天的大哥，让我想起了上次我来京城的时候。”
那个时候，初初见她，沈老夫人也是这样逼迫沈洵安的，将她贬的一文不值。
当时，沈老夫人显然对大哥和小乔这一对还很满意，没想到如今会轮到他们。
沈洵安将手中的小手握紧了些，月光下的侧脸略有些严肃，语气也是淡淡的。
“这不奇怪，祖母她一向是个以利为重的人。”
以前嫌弃他们，是因为阿桑得出身不好，不能给武阳郡王府带来利益。
今日催大哥和小乔完婚，也是因为怕失了萧阳郡王府这个助力。
程桑知道他对祖母的感情比较淡，听到这种不算褒奖的评价也不意外，就是为他们这些在沈老夫人面前长大的小辈心疼。
“老夫人她，一直是这样吗？”
程桑实在是好奇，这样的沈老夫人，是怎么养出团结友爱的大伯和干爹的。
“自我记事以来，是这样。”
沈洵安慢慢回忆，“不过最初祖母还没有现在这般独裁，那时候至少还是讲究颜面的。”
“祖母她并不怎么参与各府间的宴会，祖父也不爱让她出去，有什么做的不对的，祖父也会纠正她，所以年轻时应该还好。”
长辈们年轻时的事，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他印象中的祖母，在他小的时候还是很和蔼可亲的，现在这般计较，可能也是因为人老了的缘故。
程桑听得微微咋舌，她突然才发现，武阳郡王府能走到今天，全靠祖父一个人啊。
瞧瞧，有什么做的不对的，祖父也会纠正她。
一般来说，后宅都是女子做主的地方，男人极少插手，可从今天的事来看，怕祖父年轻时就没少操心了。
“祖父……真辛苦……”
程桑感叹，想着改日再去研究一些好吃的，多安慰一下老人吧。
都老了，还要为自己妻子操心，可真不容易。
沈洵安猜不到她联想了什么，但看的出她联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事，不由得失笑。
四周的楼廊挂了灯笼，微黄的灯光渐渐落在了后面，只有月光照在两人身上。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程桑莫名觉得耳朵有些麻。
心重重落了一拍，她微微侧头，生怕旁边的人注意到她脸上突然升起的热意。
“不是说赏月吗？去哪赏？”
“跟我来。”
沈洵安牵着她，默默走在了府中的小道上。
许久，直到走到了花园。
不知何时，花园里的凉亭里已经摆好了茶水和糕点，一旁的树下，还做了个秋千，秋千前面，是一张太师椅。
尚青和皎月等候在这里，见到两人，朝两人行礼。
沈洵安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
尚青和皎月退到了远处，默默等候。
沈洵安已经牵着程桑坐下，坐在了凉亭中。
程桑抬头望天，这里的确是个好位置，上方没有树木遮挡，能看见完整的天空，以及挂在天空的一轮明月。
很亮，也很圆。
似乎，快十五了？
正想着，嘴唇碰到一块香软的东西，她张唇，心不在焉的吃了进去。
等回过神来，就是满口的桂花香。
“桂花糕？”
沈洵安递过来杯茶，不是花茶，而是清热去火的凉茶。
“嗯，刚刚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多吃点。”
家宴上，开始都吃的挺欢快的，可惜后面出了那么一件事，谁也没了胃口。
他一直注意着程桑的食量，当然知道她还没吃饱，这才让尚青去准备了些吃食。
程桑还望着天，也没去接茶杯，而是低头就着他的手抿了口。
感觉凉茶冲散了她口中的甜味，她微微享受的眯眼。
沈洵安面带笑容看着她猫一般的表情，无声的摸了摸她发顶，然后继续投喂。
一个喂，一个吃，一边赏月，此情此景，还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花园角落，皎月和尚青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位主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皎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旁边的尚青。
尚青微微挑眉，“给我的？”
皎月点头，将信往他怀里一塞，便收回了视线，又关注起不远处的主子来。
相处了这么久，尚青也知晓了她的脾气。
她不会说话，办事习惯直来直往，若是皎云在，两姐妹还能一个说，一个用眼神交流，互相闲聊几句。
但换成他，也就这种直接了当的行为能搞清楚了。
尚青老老实实接了信，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信封，望见信封上致尚青三个字，终于明白是谁寄来的了，不自觉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