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络已经无语了，一面懊恼衣帽间里那几个不消停的家伙，一面眉眼暗沉地盯了会儿叶练。
那眼里仿佛在说：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本来正说着程想的事，他也刻意表明“说话声音小点，因为生病有些头痛”。
方才也尝试着把人撵走，但叶练今日的脸皮极厚。
不仅故作不懂他的意思赖在这里，而且还把小姑娘给叫了进来。
想什么呢？
“要不……”郁香感觉气氛太古怪了，她一个女的，在这里委实不太合适，“我先走吧？”
“不用。”叶练大方做了个请的手势，笑说，“随便聊聊。”
她总感觉老总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但衡量了下又觉得对方完全没必要，想多了。
叶练看着她，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忽然问，“新的一年对自己有什么规划？”
郁香想了想，答：“努力用好的作品说话。”
“作品？”叶络说，“音乐圈大咖众多，如今单靠唱歌这条路很难让你的事业攀至巅峰。”
郁香明白，很是谦逊：“络哥说得是……”
“嗐，那么严肃做什么。”叶练道，“不是还有金牌经纪人吗？”
叶络看了他一眼，没理，继续和小姑娘说：“综艺褒贬不一，不同节目不同评价。虽然涨粉，但综艺不是作品。目前你唯一能在娱乐圈快速站得稳脚跟的，除了你的本命事业，不妨试试进军演艺圈。”
圈子里成名的办法，除了做爱豆还可以做演员，演员分为两种。
一种是流量“小花”，一种属于实力“青衣”。
但在如今流量横行的时代“青衣”一词越来越被年轻人遗忘。
郁香内心惶恐。
难道说，这次有幸能登上春晚也是上头默许试试她的意思？
络哥的意思是让她往“青衣”的方向发展？
“我明白了。”她点头道，“谢谢络哥。”
接下来三人又聊了会儿，郁香的内心其实是有点煎熬的，想着两位大佬什么时候发话让她出去，又在想程想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借着接电话的由头离开这儿也不错。
忽然，衣帽间谁的手机响了。
而衣帽间里面的六人也是一阵手忙脚乱，郁钰掏手机出来时还差点把手机掉到了地上去。
“早干嘛去！”鲁菲压着嗓子。
郁钰盯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眉，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王生：“再等等。”
此刻，被方才的铃声再次打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会儿。
“要不你把人请出来？”叶练说完，随即偏头和郁香说，“我没有不让他谈恋爱。”
郁香：“……”
呵呵，您真的不必对我强调。
不过她哪里会晓得叶练的言外之意，意思就是在告诉她，你也可以谈恋爱。
“笃笃、笃笃”熟悉的叩门节奏。
郁香像得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暗暗舒了口气。
果然，那罗助理开门探进来脑袋，用只有叶练才懂的语气说：“程经纪过来了，可以进吗？”
郁香暗戳戳地激动了一下。
这小子终于来了。
突然，手里的手机被叶练拿了去，他指腹长按关机键，意味不明对她说：“今天表现不错，你给观众们带来了一出好戏。我也让你看一出好戏。”
叶络皱眉。
…
等终于摆脱了老叶家的那两位，程想就立刻从房间里面出来了，隔壁的房间门口站着罗助理，在看到他出来的第一眼就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程想停下，确有两句话和叶练说。
趁着空档，他给小姑娘拨了一个电话。
但不知怎么关机了。
想着她应该在宴厅，便就此作罢，等等见了面再说也无不可。
休息室内非常暖和，程想进来之后没有过多地注意他们两人的神情，只在坐下时，发现茶几上的三杯白开水，这才看了叶络一眼。
“程经纪有事？”叶络有心提醒，“我和叶总还有话说，你不如改日？”
程想颇为意外。
明面上就算了，暗地里，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称呼他为“程经纪”。
有病吗不是？
程想懒得理，说：“老叶家处理好了，以后没事别cue我，至于那什么采纳官，谁爱当谁当。”
叶练笑看叶络，回答程想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签合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好意思提合同？”程想冷笑，“合同里白纸黑字我只负责她一人。你若眼睛不好，直接去医院挂眼科。你若诚心找茬，我自会叫程明喜来毁约。”
叶练忍俊不禁。
他摸了根烟出来，把烟盒往茶几上一丢。趁他点烟的间隙，叶络道：“这种事不适合在今天说，你先离开这里，庆功宴也差不多开始了。”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叶练似笑非笑，“阿想好歹是弟弟，撵他岂不见外？”
叶络咬牙。
他就知道叶练不怀好意，真的疯了？现在是想要破罐子破摔？没耐心了？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程想不是瞎子，能看出他们俩的不对劲了。
忽然，他注意到了叶络坐着的那张沙发旁边的四方矮几上放着一款眼熟的女士包包，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款包包是郁妈妈的。
他眼眸微颤，望向叶络，面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得叶络扶额偏过脸，一副身处在病痛中的模样道：“程经纪，你先离开这里。”
叶练兀自吞云吐雾。
也不说话，余光瞥见程想撑膝站了起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不过叶练眼尖地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缓缓攥紧。
对，生气最好，发怒最好。
原本想等到时机成熟，想等他自己和小姑娘说明白的，不过谁让老叶家那边的恰巧在今晚碰见了，既然躲不了，不如趁此机会把话说明白。
“看我做什么，”叶练态度无所谓说，“你总不能骗她一辈子。”
程想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
他看了一圈房间，大步迈向衣帽间，短短的一段路程偏偏走出了彷徨无措的感觉。
他在门前伫立很久，盯着门把手，不敢想象，隔着这扇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空无一人？
还是她正静静地听着？
咔哒。
突然门被从里面打开。
程想眼眸本微微垂着，这会儿首先看见的就是眼熟的鞋子，小姑娘早晨穿的那一双。
他倏然抬眼，撞进了她的眼里。
仿佛看不见她身后小小的、只有几平的衣帽间里的其他人。
“你可真行。”她说。
“我可以解释。”程想的手想去握握她的，但他却没敢，又说，“只要你肯听。”
郁香不说话。
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听见身后的郁妈妈说“香香啊有话好好说”，还有两道声音，只不过她一时也没心思听出来谁跟谁了。
“程经纪，我谢谢你啊。”她的语气含着几分嘲弄，说完便和他擦身而过，快步离开。
语气里的嘲弄，让他心沉到谷底。
程想没追。
…
自那一日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第一，她有意躲避他，也不理他的微信和电话。第二，新年后她在家里宅了很久，不管任何通告。第三，他的每次登门拜访，都会被郁妈妈各种委婉拒绝。
“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我了解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想明白。”郁妈妈说。
程想被拦在门槛之外，低着头没有强求，虽然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拒了。
他将手里的袋子递了递：“这个你们尝尝。”
袋子里是家用的食盒，里面似乎是吃的东西。
并且从郁妈妈这个角度，足以看清他黯然神伤又有些憔悴的面容。
想来是失眠和忘食。
郁妈妈心里蛮不是滋味的。
其实吧，程想这孩子本意是好的，只是女儿现在处于原则和心理上的问题下不来台。
傍晚时分，母女俩吃晚饭，郁香盯着那一碟水晶虾饺久久没有动筷子，虾饺的形状她不会认错，是程想的大姨程明玉的手艺。
他今日也来过了？
“吃啊。”郁妈妈主动给她夹了一个饺子，率先送她一个台阶，“外面买的。”
郁香：“……哦。”
那虾饺皮薄且脆，虾肉弹性十足，味道吃一口就没办法忘记。
她想起装他女朋友的那件事来，心里闷闷的，又生气又觉得可惜。
郁妈妈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说：“情人节要到了，何倩的演唱会你没忘吧？那边联系过程想，当初也是你自己答应，不能食言而肥。”
郁香：“知道了。”
郁妈妈又给她夹了一个饺子：“有句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说说，一个人绝食到什么地步，才能瘦成皮包骨的模样？”
郁香：“……”
她看向郁妈妈，懂了言外之意，想来本就挑剔的他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好好吃饭。
郁香垂下眼睛盯了会儿碗，在郁妈妈第三次给她夹饺子的时候，才无奈说：“妈，总吃饺子我还吃什么饭啊，饺子又不下饭。”
郁妈妈颇为严肃地绷着嘴角，道：“有饭吃就不错了，总比没饭吃得强。”
郁香：“……”
这个饭还让不让人吃下去了！
虽然知道程想是为了她，但心里的砍，现在还没有办法跨过去。
晚上，她回复了何倩老师白日里发来的消息，又把程想前几日的解释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原本闷闷有些压抑的心情，渐渐变得软绵绵的，感觉十分古怪，她既想就此翻篇继续往后走，又想赌气到底。
情人节这天，天气还比较冷。
郁香整装待发，下楼后看见他独自站在车门旁，多日不见，真如郁妈妈所说，他清瘦不少。
去往红馆的途中，白芍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里了。
她坐在后座，接电话时不经意和后视镜里他的眼神对上，尽管很快避开，但心跳还是变快了。
郁香把这种情况归纳为：残余的心动和……一抹心虚。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白芍在路边上车了。
他说：“你们有没有收到何老师那边的助理发的短信？”
程想嗯了一声：“有。”
短信是今早六点钟收到的，让他们直接过来，这边准备了早餐。
郁香到现在没看手机，这会儿把手机掏出来一瞧究竟，一边回复何倩消息，一边应：“有的。”
程想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昨晚睡前大概十一点出头，非常意外接到她的电话。这半个月说来是煎熬的，想解释，想道歉，想花式哄她，但都求助无门。
导致因为多日不见，从而造成今日突然见了，变得心潮澎湃。
早八点的红馆已人满为患。
清一色的应援牌，荧光棒，馆外的那片广场也密密麻麻，足可以看出OG何倩的人气了。
郁香下意识感叹：“这么早就开始等了，真的好厉害……”
白芍笑了一声，道：“你是没看过乐乐姐当年的红馆，都是演出前好几天就开始等。我曾经有幸见过一位男粉，40多岁吧，在这里打地铺，花生小酒一样不少。”
郁香莞尔，瞬间脑补出了那个画面，笑说：“怎么时候啊？”
红馆这边地理位置特殊，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路过这里。
白芍惭愧答：“那时候我才19岁吧，凑热闹跟同学来的。第一次看见乐乐姐身边的宋助理时，把他当成某位男明星，气势太强。”
宋助理？
这个郁香没听过，难道是乐乐姐的金牌经纪人吗？
“宋岩，‘金牌助理’这名号当初为他设定，他是第一个以明星助理的身份混出圈的人。”程想似乎知道的不少，继续说，“不过宋岩野心太重，红馆演唱会之后，程乐乐就和他终止了金牌合约。”
白芍恍然大悟，又问：“是因为做什么事背叛乐乐姐了？”
程想暂且没答，记忆回到那年的暑假，演唱会前，宋岩将程乐乐堵在墙角强吻，而他和余阳等人过来听演唱会，恰巧看到这一幕，当时还冲上去群殴了宋岩一顿。
就在他沉浸回忆时，不妨后座的小姑娘忽然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互联网上，绝对没有这件事。
程想把车停稳，低下头，嗓音微低哑：“她是我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