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神仙也作妖 > 十四章 凤炽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贞娘怔住了,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梵蓁的许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六界之中只要是她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而梵蓁甚至没有问她所求为何。

她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着。

梵蓁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手支着太阳穴,她微微垂着目光,神情淡然,只有在看向贞娘的时候眼中才有些许灵动的色彩。

墨姝看得分明,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不想要?”她言语里带了一点慵懒的笑意,分明已经很近人情了,贞娘却禁不住浑身发冷。

贞娘鼓起勇气抬起头看高座上的人。

记忆中,梵蓁一直是个凉薄如冰的人,她没有情绪的起伏,没有表情的变化,她惜字如金,雷厉风行,贞娘一直很怕她,尽管她对两姐妹其实很好,好过了所有人。

“大人还未问过是何事,便答应了吗?”贞娘怯怯地问,哪怕她知道其实不必问,不该问。

梵蓁的小指头动了动,轻轻扫过眼下的皮肤。

“我虽长居妖界,但六界万事皆在我眼中,你的事我早已了然于心。”

听了这话,贞娘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站不住。

她看着梵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惶恐,梵蓁看在眼里,却没有什么表示。

“我予你梦寐以求的东西,结果如何全系于你的心。你从当年离开那日起便不属于妖界了,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去吧。”

梵蓁坐起来,轻轻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贞娘甚至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面前没有梵蓁也没有墨姝,她已站在鬼哭林外。

这十里死地,遍地枯木,曾是妖族内乱的战场。

大战之时,横尸遍野,整片土地如同泡在血池里,从那以后,这里就再长不出一草一木。带着腥气的肃杀的风常年从林子里呼啸而过,其声如鬼哭,所以被妖界中人唤作鬼哭林。

贞娘和墨姝的爹娘便是战死在这里。

时隔多年,贞娘站在林子外面,注视着那些狰狞的枯枝,她仿佛看到了当年抵死拼杀的妖族,喊声震天,黑色妖气的妖气遮天蔽日。

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浪潮一般朝她涌来,她无从躲避,力量像灼热的空气一般将她包裹,在短暂而尖锐的疼痛过后渐渐温和,最后与她融为一体。

这是梵蓁的允诺,是她弥补过去的机会。

贞娘缓过神来,朝着鬼哭林郑重地跪拜三次,额头磕在锐利的沙石上,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多谢大人恩赐,若有来生,小妖愿为大人脚下之石,以报此恩。”

梵蓁说,她该从何处来,便归于何处。

她逃了那个地方千余年,去过天涯海角,却始终飘摇,心里空落落的。

她是把自己的心留在那个地方了,而现在她要回去。

贞娘站起来,昂首挺胸,像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走向只属于她的战场,不死不归。

鬼哭林里。

梵蓁看着沉默不言的墨姝,嘴角缓缓勾起。

“你今日的话格外少,是有心事吗?”

梵蓁平时是从不会过问这些事的,此刻开口,更像是明知故问。

墨姝不似贞娘,她待在梵蓁身边寸步不离太久了,以至于她早已看透了这个人人畏惧的女子,她早就不怕她了。

她走上台阶,不急不徐地走到梵蓁面前,然后跪在梵蓁脚边。

“这话该我问主子,主子今日的话格外多,是有心事吗?”

梵蓁轻笑,这笑容难得的有几分真。

她伸手轻轻捏住墨姝的下巴,让墨姝微微仰头与她对视。

“我今日给了贞娘她想要的东西,或许是帮她,但更可能是在害她,你会怨我吗?”

“不会。”墨姝答得毫无犹疑。

梵蓁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累了,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她松开了捏着墨姝下巴的手,重新半躺回宽大的宝座里。

“不对,她是你的姐姐,你们姐妹同心,有割不断的血缘亲情,她若死了,你该恨我的。”

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自怨自艾,她也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

她倒真像是对墨姝的回答很失望,希望墨姝恨她。

墨姝缓缓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她。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我不知道什么姐妹同心,也不知道什么血缘亲情,我只知道主子在我孤苦无依时收留照顾了我,教我文治武功,让我活得体面骄傲,自由随心,就凭这些,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主子,不会记恨主子,哪怕有一天主子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

墨姝将这些话一字一句地道来,她说的很平稳,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像是在背诵一篇熟读万遍的文章。

但梵蓁知道她并不是在敷衍,也并不是阿谀,她只是在述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字字真心。

梵蓁枕着自己的手臂,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曾经一个人活了太久,便以为会一直一个人走,后来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衣袖,要留在她身边,她答应了,但并不觉得姑娘会留多久。

这世间人来人往,人人都是孤岛,没有谁会一直陪伴着谁的。

可转眼间,小姑娘已经长得这么标志了,时间过了很久,她还是没有走。

梵蓁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她不用多说话,墨姝便心里了然,坐在那里。

“我近来睡得太多,总是浑浑噩噩,偶尔能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来。”

墨姝不禁轻蹙眉头,梵蓁见了,无奈一笑,抬手替她抚平。

“别担心,我离死还早着呢。”

墨姝知道梵蓁是想安慰自己,可她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丝毫的安慰作用。

“主子想起什么了,是青合神尊吗?”她知道,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梵蓁挂心,大概只有那个早已陨世的青合神尊了。

但梵蓁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不是幽,是你,小时候的你,还有贞娘。”

“我?”墨姝颇为讶异。

梵蓁活得实在太久,过往的记忆繁杂琐碎,她常常为此苦恼,后来索性放弃挣扎,不重要的事都不记了。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事不挂心的习惯,在别人眼中,便是高高在上,视他人为蝼蚁的傲慢。

但墨姝知道不是,她只是承受的太多,太累了。

墨姝一直觉得自家那点事对梵蓁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不值得记忆的,可梵蓁却说,她近日总是想起那些事。

梵蓁眯了眯眼睛,看着墨姝,又像是目光穿过了时光,看向当年。

“你还记得你爹娘吗?”她突然问。

墨姝不预,抿着唇想了好一会儿。

“爹娘离世时我年纪尚小,只依稀记得他们的长相了。”

当年的墨姝的确十分年幼,梵蓁接受了托孤找到两姐妹的时候,她躲在贞娘身后死劲地哭,但她其实并不懂事也不记事,梵蓁用一颗糖便哄好了。

反倒是贞娘,不愿吃梵蓁的糖,也不愿牵她的手,始终很怕她。

与遇到的人比起来,梵蓁记得的人并不多,但墨姝的爹娘算是其中之二。

“你爹很厉害,年纪轻轻便做了老妖王手下的战将,是当时最年轻的小将军,但他有一个弱点,就是你娘。跟妖族的众多女子不同,你娘的性格很要强,凡是都要争个黑白对错,她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她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身子却越养越差。”

“可她后来上了战场。”墨姝轻声道。

这算是她仅仅记得的一点儿时的事。

她隐约记得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家门外有惨烈的拼杀声,母亲轻轻蹭着她的脸,不断地说,“姝儿乖,娘很快就回来。”

墨姝已经不太记得女子的长相,却记得她脸颊上的温暖和湿润。

梵蓁敏锐地感受到墨姝身上散发的悲伤情绪,她轻轻握住墨姝的手,墨姝一怔。

今日的梵蓁实在是太反常了。

梵蓁没有在意她震惊的眼神,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我初次来到妖界时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我向大明宫里递了拜帖,想要见老妖王,但老妖王不愿见,我没办法,只好直接打了进去。”

梵蓁孤身一人闯入大明宫,数量众多的妖族士兵拦不住,妖界赫赫有名的猛将拦不住,两柱香的时间之后,她便站在了妖族议事的大殿之上,如入无人之境。

上万年没亲自动过手的老妖王动了真怒,把自己一众亲信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亲自下场,扬言要将梵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结果他自己被揍得不见人样,甚至没在梵蓁手下过三招,晚节不保。

梵蓁一战成名,从此被老妖王奉为座上宾,定居妖界。

人人都羡慕她,人人都想要成为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老妖王恭恭敬敬的背后是蚀骨的怨恨,是做梦都想将她拆骨剥皮。

有哪个王会喜欢将自己揍的屁滚尿流,半点脸面都不留的人呢?

好在梵蓁来到妖界的目的本就不纯,她独来独往惯了,不管别人怎么在面前奉承又在背后唾骂,她都只当不知。

直到有一天,一个姑娘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来到她府上,要赔罪认错。

梵蓁不认识姑娘,但她认识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正是当初她闯大明宫时拦路的手下败将之一,也是如今在妖族大殿上针锋相对的将军之一。

姑娘说,少年总在背后大骂梵蓁,这是不对的,所以特意带着少年来给梵蓁道歉。

纵然梵蓁性子冷淡惯了,却也在听闻这个理由时怔住。

她平生第一次见这么耿直而天真的姑娘,一时间竟十分感兴趣。

而这姑娘便是墨姝和贞娘的母亲凤炽,少年则是两姐妹的父亲秦然。

梵蓁一改平日不见客的作风,见了两人。

凤炽手里牵着绳子,秦然被绑成了麻花,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

等见了梵蓁,凤炽便把人往前一推,“梵蓁姑娘,秦然与人在背后说你的是非,实在有违君子之道,我不愿见他继续错下去,特地绑了他来向你道歉,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凤炽把这段话说的十分真诚,但在梵蓁和秦然这两个当事人大眼对小眼的时候,两人都只能感受到尴尬。

就连梵蓁这样的人,都觉得尴尬,更别提少年成名,心里有傲气的秦然了。

秦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盯着梵蓁的眼神充满怒意,只有在凤炽看过来的时候,他才会收敛一些,埋着头,仿佛自知罪孽深重,十分愧疚。

哪怕梵蓁再迟钝,也知道秦然的心思。

梵蓁并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也不在意秦然是不是真心道歉,她只想以最直接最快速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问秦然,“你们在背后议论是非,在大殿上故意与我作对,只是因为我当初闯宫时打败了你们,让你们颜面扫地,是吗?”

她问的很直白,秦然红着脸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

凤炽便帮他回答,“正是如此。”

秦然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梵蓁又道,“既然输了,那就该好好想想该怎么赢,你们聚在一起议论我,便能让我输给你们吗?”

秦然无地自容,轻易解开了身上的绳子,脚底抹油就要溜。

但凤炽两步上来抓住了梵蓁的手臂,两眼泪汪汪的,十分感动的样子。

秦然不放心把她单独留下,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凤炽抓着梵蓁不放,道,“姑娘这话说的真好,我想与姑娘做朋友,不知可否?”

秦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缩在旁边当小透明。

梵蓁虽然挺喜欢这个姑娘,但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她正要拒绝,凤炽却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一声声咳的人心慌,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秦然见此,急忙走上来,熟练地轻轻拍着凤炽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凤炽终于停下咳嗽,她脸色和唇色发白,却又有病态的潮红浮现,气息奄奄的样子与之前的活泼判若两人。

梵蓁为她把了脉,果然发现她身有顽疾,注定了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