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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神仙也作妖 > 第一百一十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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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疲倦,梵蓁的目光很柔和,如同一匹白练垂落,轻轻拂过陆思的面容。

沉睡了一路的陆思的睫毛忽然开始颤动。

“你们都退下吧,将他留在这里便好。”

李岚成早已习惯了梵蓁的行事风格,微微点头,便把陆思放到旁边,靠着石壁。

石室里的湿气很重,寒意也不浅,梵蓁抬手在陆思身边筑起一道结界,对他十分照顾。

容真看在眼里,眯了眯眼。

“属下告退,大人若有吩咐,可随时召唤。”

李岚成恭恭敬敬,容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腿子”,拢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不必了。”梵蓁清冷的声音响起,“从今往后,你们的命只归自己,也不必再听命于我了。”

她赤脚踩在冰上,每走一步,镜面般光滑的冰面上便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

容真看着裂纹延申到自己脚下,没来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李岚成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梵蓁大人,我已发愿毕生追随您。”

梵蓁甚至懒得看他一眼,“你太弱了,我所要走的路,容不下弱者。”

李岚成皱着眉头,他没有倔强的资本。

说话间,梵蓁已到了陆思面前。

陆思脸色惨白,唇色也将近于无,除了那微弱的呼吸尚存,如同一个死人。

她缓缓蹲下,手掌贴上陆思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难得的柔情。

突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天崩地裂,冰中裂痕遍布,头顶的冰层彻底破碎,哗啦啦地往下坠落。

李岚成和容真同时往后退去,抬手支撑起结界挡住碎石和冰块。

一阵乌烟瘴气后,原本明亮的石室已完全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容真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们得以看清这一方狭窄的石室。

除了满地碎石,竟什么都没有了。

“她走了。”容真下了结论。

李岚成也能感觉到,这周围属于梵蓁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这样就结束了吗?”他的手缓缓攥紧,透出几分不甘心来。

容真熄灭了火折子,黑暗中,李岚成听见她嗤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上赶着当她的狗腿子吗?她那句话可没有唬人,前路是死路,回头才是正道。”

“你!”

李岚成回头,身后已空空如也,容真也消失了。

*

陆思醒来的时候,身处一座华美的宫殿之中。

满目的琉璃翡翠,玉石金箔让他看花了眼。

身上盖着一床用金线绣花的棉被,他有些无措地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殿内点着安神的香,香炉上飘起袅袅的烟,陆思掀开翠玉串成的珠帘,入眼处,有女子坐在妆台前梳妆。

他只能看见女子的背影,挺拔如松,婀娜如柳,长长的青丝如瀑般散在白底金纹的外袍上,简约中藏着无双的华美。

“你是谁?”

他一手拽着珠帘,不敢上前,眼珠滴溜溜地转,寻找可能的逃生之路。

女子放下手中的口脂,缓缓起身。

“我等了你很久。”

女子的声音分外清冷,如冬日的冰雪,即便在她自称的等待中,陆思也没有听出来丝毫期待的情绪。

“你等我?我们认识吗?”

女子转身,盛装之下,她有一张过分妍丽的脸,她一步步走来,盛气凌人。

“认识,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陆思盯着她的脸,出了神。

但他发愣并非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他见过这张脸,在被咕噜害得掉进泠西泉的时候。

“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

“我见过你。”陆思打断她,“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姑娘永远在哭。”

“哭吗?”女子笑了笑,眉目间的喜色撩人。

“你为什么哭?”

女子沉默下来,似乎当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是因为太孤单了吧。”

“孤单的时候,就会有东西从眼睛里跑出来?”

女子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陆思这才敢真正肯定,泠西泉里看见的一切并非幻境。

“你一直在等的人,是青合神尊吧,你...就是梵蓁吗?”

尽管从前的陆思很不好学,但关于赤曦的故事他一直牢记于心。

梵蓁轻轻点头,眉眼间的鲜活情绪淡去,整个人顿时又高冷起来。

“我没想到你会有幽的记忆。”

陆思急忙摆手,“别误会,我对青合神尊一点也不了解,至于你所说的他的记忆,我也只是在梦里窥见到一点点,而且在见到你之前,我还都不知道那个一直哭的姑娘是谁呢。”

梵蓁眯了眯眼,“你倒是和陆尘心一模一样。”

陆思一愕,“我?和掌门?”

“你们都想要和幽撇清关系,害怕别人把你们混为一谈。”

陆思哑口无言,因为梵蓁说的没错。

自从知道自己只是神幽的一缕魂转世,他其实心里别扭了很久,因为他既不想做神幽,也不想做陆尘心,他希望自己永远是自己。

梵蓁向着旁边的香炉走去,拿起一只琉璃制的盒子,用小勺将香料缓缓送入香炉中。

“不过我不是赤曦那只傻鸟,对于我来说,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

如同陆尘心所说,她从来没有混淆过他们,她一直在等待的只有幽一个人。

陆思下意识觉得危险,紧盯着梵蓁往后退去。

梵蓁仍慢条斯理地做着手上的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幽重临六界是必然,洪荒开启也是必然,那只傻鸟注定了什么都阻止不了,不仅如此,她会是我开启洪荒的钥匙,是我完成大业的刀。”

陆思后退的脚步顿住,他拧着眉看梵蓁,眼中藏不住愤怒。

“你想对赤曦做什么?”

他自己这条命不值钱,但赤曦是他的底线。

梵蓁缓缓放下装香料的琉璃盒,漫不经心地看向他,“不逃了?”

陆思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索性硬气地向前走,走到梵蓁面前。

“我不会让你利用我来伤害赤曦的,不仅是我,掌门也不会,我猜青合神尊更不会。”

“可惜,这并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事。”

梵蓁的手抬起,宽袖将放在香炉边上的琉璃盒碰倒,香料撒了满地。

陆思眼前一花,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浓烈的困意袭来,面前之人的容颜模糊,他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眼见着陆思就要倒下去,梵蓁一挥手,轻柔的风便聚拢来将他扶起。

须臾之后,陆思犹如初醒的人缓缓睁眼,但他浓黑的眸子却已变成水一般的碧色。

梵蓁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忍不住扬起唇角,轻轻唤了一声,“幽。”

*

时隔多年,赵潇潇终于回了家。

在真正回来之前,她曾既期盼又抗拒,直到站在赵府大门前那一刻,她心里只余忐忑。

守门的小厮认出她,一声“大小姐”把她从怔愣中唤回现实。

“爹在吗?”

她是带着任务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探探自家那位两面派老爹的口风。

下人恭敬道,“老爷受邀去了孟大人家喝酒,不到傍晚恐怕不会回来。”

自从手中没了实权,她这位老父亲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赵潇潇一点也不意外。

她挥了挥手,下人自觉退开,她一脚踏进赵家的大门,几乎是小跑着往后院赶。

赵潇潇的母亲张氏正因一支玉簪子在训斥下人,她人柔弱,哪怕是训斥也没有什么气势,倒显得她自己无奈。

院子里的门像是被谁粗鲁地推开,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张氏平日里被欺负怕了,有些心虚地抬起眼来,却看见了自己盼了许多年的女儿。

“娘!”

“潇潇?!”

赵潇潇跑过来,一把将瘦弱的张氏抱住。

母女俩分别数年,如今相见,眼泪顿时就蹿出了眼眶。

“娘,我可想你了,我一直在信里给你问好,你知道吗?”

张氏拍了一下赵潇潇的背,又觉得拍重了,轻轻抚着。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就去了仙山,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呢。”

赵潇潇放开她,帮她擦着眼泪。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瞥了一眼旁边还跪着的下人,“这是怎么了?我娘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也开始训人了?”

府里谁不知道三夫人张氏好欺负,但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硬气。

那侍女埋着头,肩膀哆嗦起来。

“是奴婢摔了夫人的玉簪子,奴婢有罪。”

她说着,狠了狠心,就要磕头,被赵潇潇一把捞起来。

“行了行了,看在你知错,我代我娘不跟你计较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好不容易回来,要与我娘好好叙旧。”

那侍女听了在心里松一口气,道一声“是”,便携另外一个姐妹退下,还懂事的关上了门。

张氏见自己的玉簪子的事就这么轻易被揭过去,心里难免不好受。

“潇潇啊,那支簪子可是我当年的嫁妆,我还想着等你成婚的时候再赠给你呢,你倒好,就这么不计较了。”

“娘。”赵潇潇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似的,“你就当那簪子已给我了,眼下我有旁的事与你商量。”

“我看你支开她们啊,就知道你有话要说,是不是那仙山修炼太苦,你不想去了?我早就跟你爹说了,女儿家哪里能受那样的苦,可惜我哭瞎了这双眼他也不肯让你回来啊。”

“不是的。”赵潇潇打算自家娘亲的哭诉,“娘,我想带着你和邝儿走。”

张氏怔了怔,“走?”

“对,就我们三,彻底离开这里,从此娘你不再受她们的气,邝儿也不会被人欺负,我们想到哪就到哪去。”

张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她不禁松开了握着赵潇潇的手的手,“潇潇,你在说什么呢,咱们孤儿寡母,要是离开老爷身边,哪还有活路。我只当没听过你今日这话,你往后勿要再说了!”

张氏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有些无措地绕开赵潇潇,想要出门去。

赵潇潇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娘!这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没有!”张氏扯回自己的袖子,一辈子软弱的她难得硬气,“你是赵家的女儿,我是赵家的夫人,除了这儿,我们哪儿也不能去,也不会去!”

张氏愤然离去,赵潇潇也气得拿起桌上的一枚茶杯,手高高扬起,正要将那茶杯摔下去,身后却传来弱弱的一声,“姐?”

赵潇潇一怔,找回些许清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的赵邝。

她换上一张笑脸,但难掩眼中的倦意,“邝儿,你何时来的,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

赵邝迈过门槛走进来,担忧地看着她。

“你和姨娘吵架的时候我就在了,本想给你的惊喜的。”可没想到撞上这样的事。

少年埋下头,一脸愧疚,仿佛是他做错了什么事。

赵潇潇无奈一笑,伸手去捏他脸上的肉,奈何赵邝已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有婴儿肥,如今竟捏不起肉来。

“这么说你都听到了。”

“嗯,都听到了。”

赵潇潇坐下,恰能看清赵邝埋着的脸。

“我那一日在客栈对你说的话不会变,不管娘怎么想,我都会带你们离开这里,我们以后要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好不好?”

赵邝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他发现自己的阿姐这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

“我相信阿姐,阿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

赵潇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邝儿,等爹回府,我会去见他,到时候你这样。”

...

傍晚,赵府前落下一个轿子,赵潇潇的父亲,赵国的宁国侯赵尝回来了。

赵潇潇主动找上门去,赵尝倒是见了她,但赵尝喝多了酒,半醉不醒。

“爹爹,青合派已散了,女儿这番辜负了爹爹的厚望,实在心中有愧。”

赵潇潇埋着头,假装愧疚,可过了半天也不见赵尝理会,她抬眼打量,只见赵尝坐在书桌后,眼睛闭着,似是已睡着了。

“爹爹?”她又试着唤了一声。

见赵尝仍没有反应,她鼓起勇气上前,凑到赵尝面前。

“爹,赵国也将不复存在,你追求的东西都没有了,你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