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假慈悲
“那秦人虽然屠戮了我匈奴这么多部落，也不过是因为真正的勇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但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不能分散！”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秦人来到我们这片草原的，不过是三万人！”
“区区三万人，我们匈奴的勇士，只需要五万人就可以将他们完全剿灭！”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冒顿的话，让下方站着的两个匈奴将军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最后，伊利亚说道：
“单于说得对。”
“是我等考虑不周，险些中了那秦人的奸计！”
“我等愿意受罚！”
冒顿看着下面的两个将军，嘴角带上了些许笑意：
“两位将军，以及士卒们，也不过是在关心家人！无可厚非！”
“本单于，也不会因为这种人之常情，儿责罚于你们！”
“不过，既然你们担心自己的部族，不如就由你们两位，带兵来剿灭这群在我匈奴草原上乱窜的老鼠，如何？”
两个匈奴将军立即行礼：
“末将领命！”
“好！”冒顿哈哈大笑，“那就由萨尔、伊利亚两位将军，率领五万大军，去追击那胆敢深入我大草原、屠戮我匈奴子民的秦军！”
“他们既然敢来，本单于，必然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来人，给两位将军，温酒送行！”
不多时，两位将军便带着一口酒气，回到了军营之内。
在两个将军出现之后，在营地内翘首期盼的匈奴士兵们立即围了上来：
“将军！”
“将军！”
“伊利亚将军，怎么样，见到单于了吗？”
“萨尔将军，单于怎么说？古尔丹大人怎么说？”
“将军，我们能回家吗？”
“将军，听说努瓦部落被灭族了，真的被灭族了么……”
被一群匈奴士兵围起来的两个将军挣脱不得，只好大吼一声“安静”，将自己从声音的地狱里解放了出来。
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萨尔大声喊道：
“单于和王庭已经证实，确实有一支秦军流窜倒了草原上！”
萨尔的一句话，让周围再度弥漫起了声浪。
但是，萨尔再度大喝一声“安静”，硬生生将这即将被掀起的声浪给压制了下去。
“但是，这不是你们，要脱离大军、独自回乡的理由！”
“你们就算现在回去，也没有任何用处！”
“秦军，足足有三万人！”
“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的部族，除了老弱病残之外，还剩下多少人？”
“只有匈奴大军，才能对那秦人，造成威胁！”
“而不是被他们逐个击破！”
萨尔喊得声音都有些哑了，瞥了一眼身边的伊利亚，暗戳戳地踩了他一脚，示意他接下去。
“萨尔将军说得对！”
“这也是王庭、是单于给我的答复！”
“若不是冒顿单于，我们现在就没有机会聚集在这里！”
“更没有机会，跨过长城去那秦地策马奔腾！”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应该相信单于！”
“既然单于可以带领我们匈奴走向强盛，就必然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的部落！”
“单于已经给我们下达了命令，要我们带领五万人，去剿灭那秦匪！”
“如果你们真的担心自己的部落，就应该跟我们一起去剿灭他们，而不是在这里，鼓动同乡脱离军队！”
“听明白了吗？”
喊了半天，伊利亚的嗓子同样有些沙哑。
然而那些匈奴听到的，却只有不准他们还乡。
这些化外蛮夷，终究不是大秦百姓。
从那一双双眼睛里，两个将军看得出来，自己也只是暂时依靠单于的命令镇住了他们。
不过，对于匈奴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给我滚回去！”
“我要从你们里面抽五万人出来，去剿灭秦匪！”
五万人用了不短的时间，才被两个将军挑了出来。
随后，他们立即朝着冒顿送来的情报地点赶了过去。
在那里，匈奴最后一次发现了无双带领的三万骑兵。
萨尔和伊利亚，需要先到达那里，寻找无双和他那三万秦兵的踪迹。
而在奔向那里的路途之中，由萨尔和伊利亚率领的五万匈奴骑兵，路过了原本的亚述部落。
曾经排行第六的亚述部落，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焦黑色的遗址。
当初被匈奴放火烧毁的丹城，至少还有一些残垣断壁的存在。
然而匈奴的部落被烧掉之后，出来地面上的焦黑色之外，其他的几乎不会留下。
就是那些被烧焦了的尸体，也会在火焰熄灭之后，被草原上活跃的野兽们叼走。
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匈奴众人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在这里会由如此大一片焦土。
有人还以为是这片土地被天雷劈过，差一点从马上滚下来跪拜。
然而伊利亚在环顾四周之后，估算了一下大概位置，却发现，这里居然是亚述部落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片焦土，就是被焚毁的亚述部落！
两个将军虽然并非亚述部落出身，但作为曾经排行第六的匈奴部落，自然贡献了不少兵员。
在他们身后的这支骑兵队伍里，就有不少亚述部落的匈奴。
一时间，看着身后的匈奴，两个将军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知这里其实就是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家乡。
萨尔和伊利亚两个匈奴将军对视着，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大概的想法。
最终他们二人统一了思想。
与其让那些士卒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随后因为种种原因幻想破灭陷入绝望。
还不如一开始便将他们拉入绝望、激发仇恨，说不定，还能提升一些战斗力。
确定了之后，伊利亚勒着马嚼子后退了几步，由萨尔走到所有人之前。
大致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们之后，萨尔大声喊道：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为什么是一片焦土吗？”
大部分士卒都不清楚，只有一些觉得周围的景色似乎有些熟悉的匈奴，心中升腾起了一丝不安。
萨尔暂时没管这些匈奴士兵的反应，继续喊道：
“这里，不是什么天罚之地，也没有什么天雷地火！”
“这里，原本的名字，叫做亚述部落！在我们匈奴中，排行第六的亚述部落！”
萨尔的话，让不少匈奴都震惊地目瞪口呆。
然而，那些出身亚述部落的匈奴士卒，却肯定了萨尔的话。
这里，就是亚述部落！
“这，全都是那些流窜道我们匈奴境内，那些秦国老鼠所作的！”
“不仅仅是亚述部落，还有风马部落！泰塔斯部落！努瓦部落！”
“全都被那些秦国老鼠，变成了一片焦土！”
“他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这就是为什么，单于要将我们组织在一起剿灭这些老鼠的原因！”
“因为一旦分散开，就算你们全部回归部落，绝大部分被攻破的部落也都会变成这样！”
“只有将那些秦国的老鼠剿灭，你们才是真正保护了自己的部落！”
“那些被杀害的匈奴，才会因为大仇得报而安息！”
萨尔越喊越起劲，越喊越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提，当匈奴钻过长城、进入大秦境内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无论是杀戮还是掠夺。
无双所作的，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而且无双觉得他这个人已经够心善的了。
灭族了这么多部落，无双从来都没有铸过京观。
最多就是全部烧死。
与此同时，自中原赶来的墨家、儒家、以及流沙众人，也终于悄悄跨过了长城。
他们同样没有找到无双的踪迹。
但是诸子百家的人，身上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们虽然没有找到无双，却找到了两三个被无双灭绝的匈奴部落。
但他们到达其中某个部落的时候，那个部落里燃烧的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
但此时，周围已经有了野狼野狗在虎视眈眈。
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大火之后进入火场寻找食物的日子。
说不定还能在那温热的灰烬中美美地睡一觉。
看到这一幕，儒家的人居然还想要救火。
不过这些儒生都被墨家以及流沙的人拦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儒家人因为之前墨家人杀儒生的事故，如今和墨家相当不对付。
“这要看你们是什么意思。”墨家同样针锋相对。
“当然是想要救火！”儒家回到道。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救的东西了，就算把火熄灭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用来点篝火都点不着，救他做什么？”墨家人如此问道。
“子曰，救人为吾辈之使命，性命攸关，必为之！”儒家子弟张口就来，反正一般人也不会去翻看论语。
然而，儒家子弟的回答并没有让墨家子弟，以及流沙的人让路。
流沙一个小卒怼道：
“你们儒家人，还真是心胸广大！”
“当初从上郡一路走到这里来，看了这么多匈奴的所作所为。”
“如今居然还能将他们当作人！”
“佩服，佩服！”
“你们看，那边的人，都快望眼欲穿了，你们儒家既然说，救人为吾辈之使命，那我看他们你也应该救一救！”
众人朝着那边一看，但是看到的只有两匹饥肠辘辘的狼。
“哪里有人？”一个墨家子弟问道。
“匈奴都能被这群儒家子弟当作人，那狼难道就不行吗？”流沙小卒回答道。
“竖子安敢辱我！”
“你自取其辱，就别怪别人！”
众多弟子之间，随着言语越来越激烈，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虽然其中有流沙小卒的参与，但流沙首领卫庄却像是没有听到那些流沙小卒的声音一般，兀自地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匈奴部落里燃起的火光，被他银灰色的双眸纳入其中，在那双无情冰冷的眼睛中不断跳动着。
看了一会之后，大概是觉得无聊，卫庄闭上了那双眸子，瞳孔里的火焰也随之消散。
不时地，也能听到身后飘来的几句话。
“那无双就是杀孽太重，这暴秦有他当皇子，还真是和那嬴政般配！”
“若是他上位，将来也一定是个和嬴政一样的暴君！”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们儒家，绝对不会接受如此暴虐之人入主中原……”
“你们也就是嘴上敢喊！”
“你们儒家日日骂，夜夜骂，安能骂死嬴政否？”
“……”
“你觉得呢？”
卫庄突然听到雪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卫庄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眸子里空无一物。
大概是觉得卫庄没有听清自己的问题，雪女再次问道：
“你觉得，那无双做的，是对是错？”
卫庄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无情：
“你问我？”
“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目标。”
“那无双，依然是我想要杀掉的人。”
“但是，现在，我暂时还不想让他在这里丢了性命。”
“我觉得，那无双做的倒是不错。”
“若非他是嬴政的儿子，说不定，我还会邀请他加入流沙。”
雪女看着卫庄，显然对卫庄这种说法感到有些好奇。
“大概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流沙。”
“当初，我和他们一起建立流沙的时候，流沙便有一个规矩、也可以说是，一个理想。
“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若是他的杀戮，真的能让边境的百姓们过上平静的生活。”
“那他就是对的。”
卫庄说着，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烈日正盛，炙烤着这片大草原上的一切。
无论是被灼烧的废墟、等待食物的饥狼、从中原赶来的暗杀团、从匈奴王庭出发的匈奴。
还是刚刚找到了一处水源的无双的三万骑兵。
在确认了这一处水源不会与长城另一边流经大秦土地的河流产生交集之后。
无双从铠甲里掏出一个看上去有些简陋的瓷瓶，打开封口。
在张进向无双汇报，战士们全部补充完水袋、饮完了马之后。
无双松手，将瓷瓶投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