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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后事果可知前事因

水花两家的婚事定了下来,北王府松了口气,水澈也知此事已无法挽回,亦不再多想些有的没的,只每日打点着日常事宜,由着太妃和黛玉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太妃想北王府只剩水澈娶亲这一件大事,自要办的体体面面方对的起早去的老王爷。再者自己虽将水澈视为亲生,外面不知内情的依旧腹诽不甘,正好趁这事也堵堵众人的嘴,因而婚事上俱是比照着水溶娶亲之时置办,除了违制不能用之物其他一切用度俱是上品。水澈见太妃、黛玉操办的越来越隆重,心下不安,忙对北静太妃进言道:“母妃心疼孩儿,孩儿感激不尽!只是如今这个时候,我们府上大肆铺张迎娶,传到朝堂上又让王兄为难。”太妃笑道:“我们府上向来小心惯了,偶尔铺张一回也不为过。这不仅为了你,也是为了安国公府上,总不能让人家女儿委委屈屈嫁过来。”

水澈见提到国公府上,反不好再说,想了想,又道:“母妃,惊花堂那里有个样子就是了。即使成了亲,孩儿也是要住在落花居服侍母妃的。既不常住,又何必花费那些银两。”太妃见水澈一直对娶亲之事不甚热衷,心下暗暗焦急,只得话里有话的笑道:“即使如此,等你有了子嗣,渐渐家大业大,也该有自己的府邸。如今府上风头正盛,能给你修就修了吧。你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一些心思也该收收。为人夫君,就是妻室一生的依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水澈答应娶亲原本不过是为了让太妃舒心,并未深思细想,如今听了太妃的话,若有所思,一时怔在那里默默不语。太妃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只愿水澈能尽快想明白才好。

消息传到忠顺王府,忠顺王妃却是一惊,虽料到水澈早晚会娶亲,却不想这么快就定了下来,而且还是个不起眼的王府。又想起自己女儿整日郁郁寡欢,不得笑颜,忠顺王妃心下更是愤怒,暗替女儿不值。身边贴身嬷嬷见她面色不善,忙劝道:“王妃,您先别气。如今郡主还在房里闷着呢,这事还是不让郡主知道的好。”忠顺王妃想此话有理,恐龙笑又伤心一回,忙把府上的管家婆子叫来,厉声吩咐道:“你们都勤谨着些,北王府那边定亲的事谁都不准传到惜笑院。若我听说谁舌头长了,就直接给她割了去省事!”众管家婆子心里一紧,忙低头答应了。忠顺王妃长出了口气,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到底不放心,便带着丫头去往惜笑院。

龙笑听丫头来报,忙迎出来,笑道:“给母妃请安!母妃怎么来了。”忠顺王妃见女儿日渐憔悴的容颜,心里一阵心疼,自又恨北王府不识抬举。扬起温柔的笑脸,轻轻拉过龙笑的手,忠顺王妃携着女儿一行走,一行笑问道:“你这突然转了性子,整日闷在屋里,我都快不识得你了。在房里作甚么呢?”龙笑淡淡道:“不过是看书做针线打发日子罢了。以前女儿年小不懂事,惹母妃生气担忧,是女儿不孝。今后女儿一定安心在房里,再不会逃出府去给母妃惹祸。”若在以前,忠顺王妃听了此话,一定去烧香拜佛,感谢菩萨保佑女儿终于成了大家闺秀,现在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心酸,劝道:“笑儿,咱府上除了你也没别的女儿,你那俩哥哥一个掉进权势窝里,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是指望不上的,你得空儿也去别的府上走走,可别闷出病来。”龙笑眼神暗了暗,依旧强笑着摇晃忠顺王妃的手撒娇道:“女儿在家陪着母妃不好吗?母妃可是嫌弃女儿了?”忠顺王妃被她摇的头晕,忙笑道:“好!好!你别摇了,我受不住!”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子,虽面上都有说有笑的,底下的丫头却觉得两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吓着对方,不是平常的样子,小彤小绿对视一眼,唯有彼此叹息。

虽忠顺王妃严束底下的丫头婆子,但纸究竟包不住火,龙笑又曾经寻死觅活闹的满府皆知。不多久,龙笑也渐渐觉察了丫头们的异样,整日聚于一隅窃窃私语,见她过来又忙慌乱的跑开,问了丫头们几句,却是什么也得不到。龙笑心思聪颖,微微一想便知有什么事刻意瞒着她,便起身去了二哥龙励的行云院。龙励是忠顺王次子,生性平和淡泊,不屑于权势之争,为忠顺王所不喜,却让世子对他甚为放心。他平生唯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怎奈忠顺王权势滔天,树敌甚多,不准他出门游学,恐被他人所害,他便整日沉迷书海,不问俗事,倒也自得其乐。

时值龙励正研读书籍,听丫头来回,抬头微愣,便见龙笑一身家常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逶迤入门,龙励笑着问道:“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龙笑看着二哥一眼就能看到心底的双眼,知道他从不被俗事所扰,性子亦单纯无多少城府,心下羡慕不已。随手翻看了两页龙励正在看的书,龙笑淡道:“哥哥怎么也看兵书了?你素来都不喜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龙励笑道:“兵书中的智慧非其他书可比,以兵家之计看世间百态,自别有一番情趣。”龙笑摇头笑道:“我对兵书亦知之甚详,了然于胸,却未曾想以兵家之眼看日常之态,比之哥哥犹不足矣!”龙励笑道:“妹妹不必妄自菲薄。父王相人精准,都说我比不得妹妹伶俐,可见妹妹之聪慧!”龙笑眼睛一转,笑意更浓,“我虽聪慧,亦有不明之事,还请哥哥点拨一二。”龙励道:“妹妹请说!”龙笑走到房中设的梨花木清溪渔隐图前,状似无意问道:“近日我心中烦闷,在房中弹琴弄曲、调养心性,未曾留心府上琐事。今日却觉察府里上下似乎人心惶惶,似有大事,二哥可知是否朝局动荡,父王有棘手之事?”

龙励不作他想,以为龙笑担心父亲安危,遂微微皱眉道:“没见父王有何朝堂忧虑之事,一切还有大哥照应呢。”想了想,又道:“就是那日去请晨安,正好大哥也在。说起北静王府怕惹皇上忌讳,那府水澈定亲只选了个三品的府邸,真真小心过了头。联姻本是拉拢朝臣的大好时机,北王府却轻而易举的放掉了,如此一来北王府就只能依附太子,再无他路可走。”龙励絮絮叨叨说了半响,方觉房内安静异常,回头看时,却见龙笑怔怔站在身后,脸色煞白,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龙励一愣,方觉自己说了什么,忙上前手足无措道:“笑儿,你别……我……”龙笑耳中只听了“水澈定亲”几个字,便再也没听见其他,直到龙励抚上她的肩膀,龙笑方回神。狠狠逼退眼中的泪水,龙笑强自抹起一抹凄笑:“没事!二哥哥,我没事!”又道:“我先回去了,不打扰哥哥念书了。”说罢扶着丫头,强自挺直脊背,轻飘飘的去了。

回了惜笑院,龙笑再也忍不住,随手将一屋子的丫头都赶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里。龙笑从枕头底下轻轻摸出一枚鸽卵大小的白玉坠,这原是水澈箫上的坠饰,当日还箫时偷偷留下来本想做个想念,却不想才几日的功夫水澈就变了心,甚至他从来就没动情过,倒是自己傻气痴心。又想起水澈那日绝情的话,龙笑眼中渐渐涌起恨意,深深看了玉坠一眼,便推开后窗将玉坠远远扔到后院湖中。玉坠落水瞬时就没了影踪,湖面又恢复了平静。房外小彤唯恐龙笑又做傻事,忧心不已,隔着房门苦心劝道:“郡主,你先把房门打开。有什么苦处对奴婢说说,千万别闷出病来。”如此劝了半响,里面一丝动静也无,便同小绿商议要去告诉忠顺王妃。龙笑在房中叹了口气,打开门没好气道:“我好着呢,你们俩又要蛰蛰蝎蝎的叨扰母妃!”俩丫头见龙笑神色如常,并无不妥,方放了心。

忠顺王听说女儿又伤心了一回,自是心疼不已,把这笔账都算到北静王府头上,恨恨道:“原本只要你们不妨碍本王的大事,本王还想放你们水氏兄弟一条生路。现在你们却不知好歹,惹笑儿伤心,本王也不用再对你们客气。”龙劼看着忠顺王阴鹜的眼神,生生打了个冷颤,静了静心思,方道:“父王,如今朝堂上已布置妥当,也该让柔然的使者进京了。”忠顺王冷笑道:“可不是呢,北王府的催命符到了,我们可要好好招待。”龙劼亦奉承笑道:“父王放心!两月之内,北王府一定会被抄家灭族,再无人能阻止父王的千秋大业!”说罢父子俩哈哈大笑,吓飞了房外树上的喜鹊。

北静王府。水溶掌灯时分方回府,进门见黛玉一身家常的水红百花石榴裙,漆黑的秀发只用千叶紫玉簪子挽了,侧身坐于鸳鸯暖榻上绣针线。水溶看着黛玉娴静的身影,一日的劳累顿时无影无踪,悄声上前拿了黛玉手里的针线,温润笑道:“都掌灯了你还做这劳什子,若伤了神可怎么样呢。”又回头骂丫头们:“素日里王妃说多了话你们都劝着,今儿怎么就由着王妃做这个!”紫鹃等都不敢回话,黛玉忙道:“你别怪她们,是我要做的。这肚子一天天大了,我不过想给孩子做两件衣裳穿。”水溶一手揽着黛玉的肩,一手轻抚着黛玉的肚子,微微笑道:“府上那么多针线丫头你不用,又亲自操劳起来。”

黛玉将头靠在水溶肩上,亦抚着肚子略感慨道:“丫头们做的怎么能和我做的比。以前不知道父母辛苦,如今自己有了孩子,方知做母亲的心。将来这孩子不管一针一线、一吃一用,我都要尽心竭力给他最好的。”水溶知黛玉孕后容易疲累,遂垂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腰,笑道:“这些该我操心才是,你又在这里狗拿耗子。”黛玉听了这话,直起身看着水溶白玉般的面庞,说道:“你只国事都操心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水溶失笑道:“即使再忙也不会连教养孩子的空儿都没有。”黛玉不赞同道:“若你每日都这个时辰回府,又哪来的空儿教养孩子?”水溶被堵的一怔,忙解释道:“今儿边疆传信来说柔然国战败,要派公主前来和亲,不日便到京城。皇上命我陪同太子三日后出城迎接,下朝后便同礼部安排迎接事宜,方回来晚了。以后必早回来陪你如何?”黛玉疑惑道:“公主来和亲?”水溶笑道:“怪不得你奇怪,素来只有我朝向外藩嫁女,这可是第一次有藩国公主嫁进来,所以皇上龙颜大悦,要礼部好好布置,我方忙到这个时辰。”

黛玉站起身,长叹了一声,感慨道:“两国交战,原本是男儿的事,怎么最后输了却让女人来承担恶果。一个公主,孤身嫁到千里之外,没亲没顾的,岂不是任人欺负?”水溶亦起身道:“古往今来,两国交战,战败的一国除了要交贡纳岁,便是要嫁公主去和亲,以示两国交好。当年英明如汉景帝还让南宫公主远嫁漠北,作为君王他也无可奈何。”黛玉最见不得看轻女子之事,不由气道:“十几万大军交战都解决不了的事,最后却落在一个弱女子的肩上,这何其不公?”水溶恐黛玉性子起来伤了胎气,忙劝道:“这些朝堂上的事,不是以你我之力能改变了的。或许将来有一天,战争能永远平息,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那本王也学杜老高喊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黛玉见水溶皱着眉头学着杜甫忧国忧民的样子,撑不住“扑哧”一声,笑道:“罢了,罢了!我不生气了便是,王爷不必装这相声样儿。”水溶见黛玉笑的花枝乱颤,忙揽过她,道:“你小心着些,哪里就笑成这个样子了。”黛玉道:“母妃说过了三个月胎位就稳了,很不用这么小心。”水溶道:“既如此,瞧着时辰还早,那我扶你出去走走。”夫妻二人出院闲逛,不提!

不好意思,这周太忙了。未来三天每晚十点前更,将前面的补上,谢谢亲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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