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日记
“等等，你这就看完了？”科拉咽了口口水，眼前的蝙蝠怪人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那压迫感与看到神灵之手时完全不一样：后者是生物本能的恐惧...不，已经接近服从了。当时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道光芒上，仿佛那光芒就是指引前进、破开黑暗的唯一钥匙。
而眼前的蝙蝠怪人，更像是...自己面对卡塔拉奶奶那样。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己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所有的反应和对话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智商上的碾压。’科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
“你的下一句话是：难道我们就不用讨论一下吗？”
“难道我们就不用讨论一下吗？”
话刚出口，科拉就张大了嘴巴：“你，伱会读心术？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蝙蝠侠扭过头：“只是我的队友们也跟你一样...”
斟酌了一下词汇后，他谨慎的吐出四个字：“不善思考”
科拉：“...”
“简单说明一下。”蝙蝠侠拍了拍科拉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屠夫父亲，妓女母亲，被打骂的孩子。家暴，酒精，暴力，鲜血，死亡...一个从小就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幼童，一个只会懂得用武力使人屈服的爸爸，加上一个除了花天酒地和吸独什么都不管的妈妈。”
“他没感受过美好，没有朋友、没有亲戚。他身体日益长大，可父母从没想过给他换一张床。这间房间甚至还是他八岁的时候才腾出来的，在此之前，他一直...”
蝙蝠侠把手放在被子上：“和猪睡。”
“和...猪睡？”
想象不出来。科拉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她甚至不明白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他的父母不管他，甚至连朋友都没一个？
“那他有爱好吗？”科拉忍不住追问道：“我喜欢和朋友们打冰球...就是那种把冰凝成一个球砸过去，谁被砸中谁输的那种...他连爱好都没有吗？”
听起来不像是地球人的运动。快速从脑海中过了一遍地球现存的体育运动，确认哪怕是爱斯基摩人也没有一项名为‘打冰球’的，听起来不像运动反而是谋杀的风俗后，蝙蝠侠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眼前的这名少女恐怕与那三人一样，都是异世界的来客。
危险等级再次上调，蝙蝠侠已经在思考是否要寻求全体正义联盟乃至官方机构的协助了。一个异世界的通道？发疯的异世界独裁者？还是...
考虑到现在的危险，蝙蝠侠按捺住了心中喷涌的计划，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非要说他有一个什么爱好的话，那么就只有编织东西了。或许是因为从小没有感受过亲情，这个...”
怎么称呼好呢？想了几秒，蝙蝠侠决定用‘孩子’来称呼这个世界中未知的少年。
为什么是少年？因为床角下有几张肮脏的卫生纸和几张发黄的比基尼海报，显然是被经常翻看。这点，蝙蝠侠自认为不会猜错。
达米安和迪克也有过一段这样的时间...在没成为罗宾和夜翼之前，超级英雄也是有自己懵懂青春的。
“这个孩子其实不像是男孩，更像是一个女孩。估计是因为没有感受过炽热的感情，他在情感表达上偏向弱势，更接近内向的女生。他没有朋友，所以他愿意赋予自己所编织的东西‘灵魂和性格’，把它们当作自己的朋友。”
轻轻地掀开被子，出现在几人面前的豁然是一大堆织好的毛绒玩具。
小山羊，猫咪，小狗，人类，士兵，大象...到最后甚至出现了霸王龙。小小的毛线在这个陌生人的手中被赋予了生命，每一个编织物都有着独自的神髓。
“那不是很厉害吗！”科拉嘴角轻轻上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心。她只是觉得，一个从小不被重视的人能有这样的技艺，是一件值得被夸赞的事情：“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我还挺想要一只毛线海象的。”她回忆起了在水善部族生活的时光：“一只飞天野牛也不错？不过这里似乎没有飞天野牛，他可能不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一个蠢蛋。蝙蝠侠看着少女直接吐露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生物的名字，下了结论。
这样的智商做不出坏事的，危险等级适当下调吧。
“听起来还不错。”他干巴巴的敷衍了一下，手顿了顿。
他说出了大部分事实，但隐瞒了一点东西：一个充满遗憾的家庭是真的，一门高超的手艺也是真的，可怜的孩子，悲惨的生活，与猪乞食，性格内向...这些全都是真的。
只是他隐瞒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些疯癫。
就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些家伙一样疯。
日记的第二页，在他九岁时，他被父母当作累赘扔去了当地的学校，并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夜晚：平安夜。第二天，也就是圣诞那一天，他看到挂着彩灯的圣诞树被运进了校园里。一个个小礼物盒子悬挂在树上，连同大大的袜子一起。
可还没等他兴奋多久，父亲就粗暴地闯进了教室，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猪，把自己拎了出去：因为税务部门告诉他们，学校是免费的，可孩子上学还是要负担一点额外费用。累赘很烦人，可交钱更烦人，所以仅仅上了一天学的他就被这么拽回了家里。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会期盼着圣诞节的来临，期盼着那个在平安夜听到的，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听过的故事：在圣诞节，圣诞...还是撒旦来着？反正有一个老人会骑着鹿...麋鹿还是驯鹿，他也记不得了。
他会骑着鹿从天而降，在孩子的袜子里面放上礼物。那是孩子们期盼已久的东西，或许是糖果，巧克力，也或许是玩具...少年一直期盼着有那么一天。他也想要礼物，因为他这辈子从未收到过礼物。
每一年的圣诞节，他都会趴在窗前，看着外面花花绿绿的圣诞树，祈祷着。
他想要一个朋友，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就好。
可每一年他都会失望而归。渐渐地，一开始充满少年童真的语句变得疯狂和杂乱，一页纸只会写几句甚至一句话，上面还会有斑驳的血迹，不知道是从哪里迸出来的...
日记的倒数第三页，他兴奋地宣称自己捉到了一个黑人，自己要用它制作一个属于自己的朋友。倒数第二页，他第一次尝试用缝纫的办法把积攒下来的、用来制作圣诞树的花花绿绿破布缝在黑人的身上。
至于日记的最后一页，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没有上帝。”蝙蝠侠轻声念道：“那么，就自己成为上帝吧。”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布鲁斯拂开了床上的小玩具，可就在这时，一只血红的手从床中心伸了出来，握住了他漆黑的护臂。
那手被剥去了表皮，只有血管和红色的肌肉与白色的肌腱交织在一起。一双血红的眼睛从黑暗中亮起，发出模糊而又恶心的叫声。
“唱歌吧...”那声音像是土拨鼠的鸣叫，又像是河马的闷吼：“唱...颂歌吧...撒旦...”
“嘀铃铃...”
科拉回过头，看到背后的铃铛无风自动。发黑的吊铛和掉漆的外壳碰撞在一起，这次的响声，清脆异常。
锈钟鸣响，悲惨的圣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