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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冷衣雪在电话里语气很不善,电话那头的李明毓迟疑了一下,道:“我把后面的都取消吧。”

“还有。”冷衣雪咬着牙说,“把你送来的那些保加利亚玫瑰、香水百合、芍药、百合、马蹄莲等等通通给我拿走。”

“都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花?”李明毓的声音突然听上去有些狡黠。

“我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这些花都给我拿走,你不找人拿走,我就扔了。”冷衣雪才不上他的当。

“原来你这么浪费。”李明毓说。

“我,怎么就变成我浪费了?是你花这么多钱,做无聊的炫富把戏,怎么就我浪费了。”冷衣雪说。

李明毓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懒洋洋,他不紧不慢地说:“浪费钱财是浪费,浪费别人的心意就不是浪费了?”

“我?”她很想说,才不在乎你的心意如何。

可是,这样说话太过伤人。虽然李明毓的做法说法冷衣雪不喜欢,感觉自己有时被嘲弄了,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李明毓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她有善意的人,让一个对自己有善意的人伤心,她也不愿意看到。

她想了想,说:“那你的心意我收下,花给你送回来?”

不等李明毓回答,冷衣雪就嘀咕了:“这要花多少快递费啊!”

李明毓忍俊不禁,一下子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呀。”

“还不是你!给你送回去我还要贴邮费,干脆我拉到马路上卖掉算了!”

电话那头的李明毓还在笑:“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那我真拿去卖掉了?”

“行啊。”

“那我还得找一辆三轮车。”冷衣雪在电话里咕哝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李明毓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切。”冷衣雪发现自己又被嘲笑了,掐断了手机通话,把手机往桌上一甩,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该死的家伙!”

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火气有点大。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景色全都变了。她不再是站在家里,而是站在了Dawn城三月末一个阴冷的日子里。

************

东风呼啸着从树梢上刚长出来的嫩芽中挤过。

在远处,山坡上的松林里掀起波浪。Dawn城虽然是白天,但是天色阴暗,破棉絮般的乌云低压,匆匆掠过冷衣雪的头顶。

冷衣雪赶紧四周查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在Dawn城的山脚下,靠近城墙的地方。

上一次被活捉进入“容器”集中营的教训实在太惨烈了,冷衣雪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她绝对不想再被人捉住第二次!

幸好,这里靠近山脚,四周都是树林。四周长满了古老的忍冬青树,它们灰绿色的树干仿佛就是此地的山石砌成的。

冷衣雪闪进大树的后面。她在家里被突然带入末世世界,脚上穿的还是拖鞋,身上穿着褐色的绒线衫。Dawn城寒冷的冬天里,冷衣雪连一件外套都没有。

在遥远的地方有号角吹响,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仔细聆听,那些声音朝冷衣雪的方向过来了。

“擦擦,擦擦擦。”整齐的步伐开进冷衣雪所隐藏的林地。

冷衣雪躲在树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列的卫兵队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他们很快越过了冷衣雪躲藏的林地前,向城门方向去了。

冷衣雪大着胆子往外看了一眼,领头的人应该坐在前面的汽车里。

这是冷衣雪在Dawn城来往那么多次,第一次看见汽车。小汽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世纪前那种老式的甲壳虫汽车,拱形的车顶,圆弧形的后座。在汽车后面是列队整齐的军马,十二匹马上各有一个骑手,每个人都别着短枪。再后面是一列列的卫兵,肩上扛着枪。

Dawn城的科学技术不发达,就像现实世界一百年前那样。冷衣雪之前听展曜瞳提及过安全城里有汽车的就没有几个人。这领头能开汽车出去的,若不是城主,就是议会里面的人。

眼前一排排的卫兵们在树林前过了有半个小时才都通过。能调动这么多人的大概只能是城主。这个时节出去,大约又到了清剿城外丧尸的时间。

冷衣雪不敢出去,只能等着,等待天黑,她才敢出去。

在她的灵魂里,在她的身体里,感到自己慢慢地绝望。她要等待天黑,时间却像是停止于此。冷衣雪真的太冷了,她前一秒钟还在和李明毓打电话,费心这么多花怎么办,下一秒就突然被带入末世世界。

冷衣雪对这个末世世界越来越感觉到绝望。

丧尸在广袤的土地上游荡,人类的活动范围却越来越小。除了抗衡恶劣的环境,还要抗衡越来越腐朽的人心。人类被高大的城墙保护,也被城墙圈禁。

逐渐灭亡的人类,穷途末路的世界,天空也永远灰暗不明。停止不前的人类文明,不再鸣响的高级机械。

早已被破坏的世界,看不到任何能够被改善的迹象。

可这一切真的是坏事吗?

人类数量大幅缩减以后,无人的地方都绿意盎然,逐渐飘零的生命只有人类,动物的种群数量并没有减少。风也在肆意的刮着,没有了人类建筑的阻挡。

安全城以外剥落的钢筋,锈蚀的建筑,变成了丧尸聚集的死亡”森林“。

这个早已破灭的人类世界什么时候才能被救赎?

冷衣雪并不知道,即便她现在感觉自己毫无意义,却依旧在担负着这个世界的重负。

笔记本赋予她的任务就是拯救所有人,把末世世界所有一切都拉回被破坏的五十年前。

可是,事实却是,她是整个Dawn城唯一自由的女孩。

冷衣雪不敢在白天出来走动,她是真的怕了,只能在树林里躲到夜晚降临,才敢出来活动。

她一路潜行来到西四区,来到一处对她而言相对安全的聚集区。这里像是安全城的一座孤岛。

西四区的高篱后面居然没有多少灯火亮起,冷衣雪越是靠近越是有些心惊肉跳。前面看到大批的卫队开过,现在西四区又没有多少灯亮着。

出了什么事情?一定是非常大的事情,才会让西四区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夜中群星闪耀,冷衣雪顺着西四区的大道一直往前走,走过一处缓坡,和疏疏落落的人家。

很快就到了,冷衣雪心想。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因为紧张,害怕被人发现。

一路而来,许多房屋窗户的后面都不像往日那样透出光亮来。

冷衣雪越发的疑惑,担心展曜瞳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如果笔记本上会记载展曜瞳的计划,冷衣雪大概早就急着穿越过来了,而不是稀里糊涂的被迫穿过来。

如果冷衣雪知道,展曜瞳已经联合了自己所能联合的全部力量等待造反,她一定会慌得无法自持。

冷衣雪往左一拐,穿过拱门,上了几级阔台阶,独角兽(Unicorns)酒馆出现在她的眼前。

门口有一盏油灯,天早就已经黑透了,油灯却没有被点亮。带有独角兽的招牌孤零零的在风里摇晃。没有温暖的灯光流泻出来,也没有快乐的歌声和人们的谈话声音传出来。

“人呢?”冷衣雪看到这荒凉的一幕惊呆了。

她忍不住走了上去,拍着紧锁的大门,叫道:“‘小猴子’,我回来了?”没有回应,里面还是黑咕隆咚的。

“哐哐哐”冷衣雪使劲捶打着大门,“侯赛狗!出来!”

“什么人?”后面有一个男人叫道。

其余和他一起来的人也叫嚷起来:“不知道宵禁吗?”

“是个女人,抓住她!”

冷衣雪猛一回头,发现在不远处的大道上有一队正在巡逻执勤的卫兵正朝她跑来。

冷衣雪知道不能和他们解释,自己如果跑不掉又要被送进“容器”集中营,那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去的地方。

上次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来,观看绞刑被抓住,再到后来被折磨。冷衣雪已经明白不能万事都指望笔记本在有危险的时候带她回去。

她拔腿狂奔起来,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迈开双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山坡上跑去。

她记得独角兽(Unicorns)酒馆后面有一个山坡,山坡的尽头连着树林,树林里有她写出的资源地。

七、八个卫兵在她的后面紧追不舍,让冷衣雪没空去想,他们到底是不是展曜瞳手下的十八卫队。

“该死的!”这一次冷衣雪又被莫名其妙的带入这个末世世界。

她心里气得要死,进不进入末世世界如今不由得她自己说了算。

冷衣雪根本没有想要来,就被卷了进来。她的手里非但没有自己常用的武器十字弓,甚至她还穿着拖鞋和绒线衫,原本以为走到独角兽(Unicorns)酒馆以后,起码有一个过夜落脚的地方,谁想到这里居然出了大变故,人去楼空!

冷衣雪穿着拖鞋,跑得急了连拖鞋都跑掉一只。

后面的卫兵追得也很紧,她无暇回身去捡自己的拖鞋。

冷衣雪把仅剩的一只拖鞋抓在手里,对准后面的卫兵扔去。天黑,后面的卫兵不知道冷衣雪掷出的是什么,便全体齐齐卧倒。

卫兵们把冷衣雪掷出的东西当成手榴弹,趴着躲避,倒给冷衣雪逃跑争取了时间。

冷衣雪也不管后面是怎么回事,发疯了一样往前跑。

以往穿鞋跑出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如今冷衣雪的脚底只有一层薄薄的袜子。

冬日的地面坚硬、干冷,山坡上有不少散落的石头,倾覆在地上。这些坚硬的石块和冰冷的泥土硌着冷衣雪的脚无比的疼痛。

冷衣雪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居高临下,后面卫兵爬坡的景象尽收眼底。

倘若她不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容器”,卫兵也不知道她先前逃跑过一次,他们早就开枪击毙冷衣雪,而不是费劲的在后面追赶。这大概就是男多女少的唯一好处。

冷衣雪终于跑过了空旷单调的山坡,一头扎进树林里。这个林子她来过几次了,一次带展曜瞳找资源地,一次自己打猎,还有几次记不清楚。

冷衣雪在林子里穿梭,后面的卫兵依旧紧追不舍。她的脚底板很疼,似乎已经被岩石划破流血,可是她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林子里比外面更加冷,眼前都是一片黑影连着一片黑影的大地,越来越浓密的树林,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冷衣雪为了甩脱追捕她的卫兵,已经过于深入林子,来到一个她之前都没有来过的区域。

可是,后面的卫兵还是对她紧追不放。冷衣雪几乎要哭了,因为脚疼,也因为冻的,更多的是她真害怕再回“容器”集中营。

万籁俱寂,只有冷衣雪自己的呼吸声和后面追赶她的卫兵发出的叫嚣声,这让人更加感觉到冷冰冰的恐慌。

冷衣雪回忆起,自己之前做过的梦,那个在黑暗森林里被追赶的噩梦,如今梦境实现了。

冷衣雪一个踉跄,森林里的树根把她绊了一下。

她跌跌撞撞的惊恐回头。只见不远处的点点月色反光在无边的森林黑夜中闪动,那是追赶她的卫兵们身上的肩章。

一重一重或实或虚的黑影在浓密阴暗的树林里一层一层的交叠着。

冷衣雪的脚底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尖锐。她完全顾不得疼,只拼命的向前跑着,却跑不过身后那些卫兵们发淅淅沥沥声响。冷衣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渐渐的凌乱。她脸上的热泪流下,滑过她冰冷的面颊。

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映衬着因为树木遮挡而越来越稀疏的星光,俨然一大片黑色的巨物。

身后又传来卫兵们的喊叫声。听声音,后面的人越来越近了,带给冷衣雪密集的恐惧与痛苦。一股又一股的绝望快湮没冷衣雪的内心,更加糟糕的是她的气力一点点流失。

她的步伐滞涩,身后的卫兵们因为跑步的喘息声已经很近了,几乎近在咫尺,一个转身就能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