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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衣雪只能看到嫌疑人的一个佝偻的背影,消瘦的肩膀,缩着的脖子。她在不断的抽泣,呜呜咽咽好不悲戚,哭得是那样的伤心,以至于展曜瞳都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停下来等着她哭完。

冷衣雪进来的时候,展曜瞳下意识的笑了一下,但是他环视左右,发现陪审团和民众都在看着,他立即收起笑容,正色起来。

陪审团席位上的乔安珞显得很不耐烦,尤其看到那个女人哭得时候。当看到冷衣雪到来,她坐在陪审团的席位上没遮没拦的对冷衣雪挥手。冷衣雪没有说话,只是用微笑回应。

在冷衣雪来之前,裁决庭讲述的事情大致就是,站在被告席上哭泣的女人在和自己丈夫争执的时候,和丈夫厮打起来,两个人互相推搡。女人推了丈夫一把,致使他的头狠狠地磕在了桌角上,造成了死亡。闻声而来的邻居们抓住了杀死自己丈夫的女人,把她扭送到裁决庭里来。

自冷衣雪坐下来五分钟了,那个名叫戴思的女人就一直在哭。展曜瞳已经喊过一次安静,可那个女人置若罔闻,一个劲的哭个不停。这下不止是乔安珞不耐烦了,坐在冷衣雪身后的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展曜瞳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当裁决者,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不想给民众留下不公正的印象,也怕给民众留下没有威慑力的形象。

在公诉人发言和证人做证词后,现在应该轮到罪犯做自述了,可她一直哭个不停,让庭审完全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连陪审团的成员都开始不安的动来动去。

终于在十几分钟以后,名叫戴思的女人哭完了,哽咽着说:“是我杀死了我的丈夫......”承认过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又一味的哭起来。

展曜瞳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冷衣雪以为展曜瞳要宣判了,毕竟罪犯都已经认罪了,这个案子的人证物证都在,没想到展曜瞳却说:“现在休庭,一个小时后宣判。”

坐在冷衣雪后面的人群听到展曜瞳这么说,哗啦一下都散开,跑了出去。陪审团的成员也从阶梯座位上走下来。

冷衣雪完全没想到自己一点热闹都没看到,这样就散了。还坐在高台位置上的展曜瞳示意冷衣雪到后台来。

冷衣雪穿过走廊。走廊上点着灯,尽管这是一个白天,长长的楼道因为照不见阳光而只有惨白色的灯光。她沿着长条地毯小心翼翼地跟着展曜瞳,如同踩在野外的植被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冷衣雪要这样偷偷摸摸,因为她不是裁决庭的人,按理不应该进入裁决庭的内部。

展曜瞳把她带进一间半开着房门的办公室,关上了门,然后语气沉重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那个女人是无辜的。”

冷衣雪站在屋子中间和展曜瞳面对面,任由自己的瞳孔在黑暗中张大,就像猫的眼睛。她不解地说:“无辜的?可是,不是有证据,还有证人证言,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不,这些证人证言都是真的。”展曜瞳直言不讳。

冷衣雪被弄得更加糊涂了,“那她根本没有杀人?”

“她杀了人,却不是罪恶。你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没有?”展曜瞳问。

冷衣雪根本没有看见那个戴思的正面,只看到她的背面,看到她很瘦弱。尽管并没看见,但是她知道展曜瞳不会撒谎欺骗她,她的身上必然有伤口。冷衣雪接着往下说:“你的意思是她被屈打成招?”

“不,不是。”展曜瞳又一次否认,“我在这里不允许未经审判就动用私刑。那些伤痕是她死去的丈夫打的。”接着展曜瞳把事情的原委复述了一下,解答了冷衣雪心中的疑问。

这个叫戴思的女人十二年前和人结婚,婚后没有几年,严天政变,不久以后制定了“容器”计划,戴思不能幸免也被抓进集中营沦为“容器”。展曜瞳杀死严天以后,所有的“容器”都被解放,她们获得了自由。

没办法安置这么多的女人,展曜瞳让那些还能找到家庭的女人回去。而找不到家庭,亲人都已经去世,或者进集中营的时候太小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人,所有人无处可去的人,展曜瞳都叫卢娜和乔安珞安排她们的住所,根据个人的能力资质,成为城堡、军队的后勤、清洁人员、保育员,或者成为卫兵队伍的女战士。

这些可怜的女人大部分都是Dawn城的人,基本都能找到家,所以最后留在城堡中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戴思的丈夫还活着,所以她也回了家。

这恰恰是这一次悲剧的开始,也是展曜瞳头痛不已的事情。

戴思的丈夫见到妻子回家,一开始是喜悦,后来就是愤怒,出离愤怒。因为戴思被迫和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又为五个卫兵生育过孩子。

放归自由的日子根本不像想象的那样美好。女人一直都是人类中的客体,而不是主体,不论哪个世界都是这样。正如卢娜所哭泣的那样,在宏大的苦难中,被描述的主体是男人。在这种观念下,就算女人摆脱了成为“容器”的枷锁,却还是沦为了稀缺的资源。

现在这种稀缺的资源只不过从被展曜瞳从严天的手里抢来,却被大环境放进了丈夫们的手中。女人还是无法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戴思的丈夫在嫌弃她之后,又在她身上发泄完九年没看见女人的兽欲后,就强迫她卖身给别人的男人,不肯卖就毒打,一直打到肯卖为止。

戴思的处境变得比在“容器”集中营更加糟糕。在集中营里,因为怕女人失去健康无法诞下健康的后代,很少以毒打作为处罚。但是戴思的丈夫却毫不在意这些,稍有不如意就拳脚相加,好像戴思被迫成为“容器”以后不能和他性交,不能伺候他,全都是戴思的错一样。

在“容器”集中营里“容器”为新贵族和严天选出的卫兵进行的授精仪式并不是每天都有的,而是一个月里的五到十次。换一句话说,即便是被强暴一个月也就是五到十次。而戴思在她的丈夫那里,每天被强迫接十几个“客人”,有一天最多的时候是三十七个“恩客”。即便戴思来月经的时候,她也不得不在丈夫的拳脚威胁下接客。

女人太少见了,戴思的家门口排起长队,外面都是迫不及待提着裤子的男人。戴思的丈夫在外面坐着收门票钱。

戴思甚至怀念起在“容器”集中营的日子,起码那时候,周围都是姐妹们的和善面孔。

在这种**的情况下,戴思永远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的内心满怀痛苦和仇恨,在几天前,她的丈夫又对她施行殴打,她找准了机会和角度,用尽毕生的力气推了他一把,让他的头磕在了桌角上,当场死亡。

“你知道她最让我痛苦的话是什么吗?”展曜瞳的眼睛通红,他说:“她问我,为什么要解放她?为什么要让她从那里面出来?”

冷衣雪瞬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因为屋子里的粉尘,而是来自她的心尖。

透过紧闭的窗帘缝隙,外面的阳光照进一丝微光,冷衣雪和展曜瞳都站在阴影里,像两个黑色的剪影。冷衣雪忍不住这种窒息感,走过去用力把窗帘拉开,把窗户打开。

外面的阳光下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在这热闹下有多少的罪恶。来来往往的人中不知道可有以前强暴戴思的人?

冷衣雪望着窗外心里忍不住这样想。她看见之前匆匆赶来的那一幕,此刻正在窗口下发生。有个人把一匹健壮的母马拴在一根小棍子上,然后棍子被插在地上。那小棍子母马只要用力拉拽就能扯断那根小木棍,可是母马并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冷衣雪知道其中原因,因为那母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一根小棍子拴着,不论它怎么拉拽都挣脱不掉,久而久之,母马就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枷。即便它已经长大,力量足够强大,强大到只要甩甩头就能挣脱束缚,可是它还是不敢。因为周围人不会眼睁睁的看它逃走。

冷衣雪扫了一眼窗台上的水仙花,这盆水仙已经凋零,有了不好闻的味道,很快就会被扔掉。她穿过头来,对展曜瞳坚定地说:“我会尽全力帮助戴思,我该怎么做?”

展曜瞳走到冷衣雪的身边,用手把水仙干枯发脆的叶子掐了下来,说:“这很难,几乎不可能,而且作为裁决者我必须客观公正。”

裁决庭有裁决庭的规矩,即便是严天也没有明明白白的直接破坏过裁决庭的规矩。严天只把裁决庭的陪审团成员都换上听自己话的人,如果他无聊了,可以让陪审团成员投票,投成六比六平票,最后由裁决者投上至关重要的一票。

如果想要让裁决者决定,那必须是六比六的票数。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展曜瞳不是严天,陪审团的人也不是他的人。而且这样一个简单的案子,大家都有目共睹,戴思就是杀了人,就是杀了她的丈夫,她难逃一死。

在冷衣雪所在的现实世界的清水市,妻子杀死丈夫别管是什么理由,基本上都是死刑,而丈夫杀死妻子,案子影响再大,手段再残忍,也很少有判死刑的,基本上都是关个几年就放出来了。

“可你是城主啊,你在这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冷衣雪瞪着眼睛,看展曜瞳把软绵绵的水仙花叶子都折断。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是城主。如果我动用权力,指使陪审团让他们按照我的意思行事,那我和严天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不动用权力,依照现在陪审团的那些人,妻子杀丈夫,而她已经完全认罪,有几个人会投无罪票?”

“可戴思是无辜的。”冷衣雪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展曜瞳。木地板发出了嘎吱的响动。

“无辜?那她为什么承认呢?为什么又有意把自己的丈夫推倒在桌角上?”展曜瞳没有和冷衣雪一样要叫,而是喃喃低语。

冷衣雪想喊,但是又不知道喊什么。她只能把话锋一转,“如果你不同情她,为什么叫我来说这个事情。你根据陪审团的意思宣判不就行了。”

“我的良心过不去,过不去。”展曜瞳贴近冷衣雪。

冷衣雪凝视着他的那双如同宝石般的眼睛,心里想的却是母马已经放弃希望,被心里的大棒拴住,所以才会轻易的认罪低头,连辩解也不给自己留。

如果戴思没有那么急着承认自己的罪行,也别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知道她是故意把丈夫往桌角上推,那么这件事情也许还有可为。

可是,母马已经放弃希望了,冷衣雪忍不住又想了一次。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莫过于此,还想帮人争取一下,可那人因为可怕的折磨已经意志消沉,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展曜瞳把手放在冷衣雪的手臂上,打断了冷衣雪的思索。他说:“也许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由你为她辩护。”展曜瞳凝视着冷衣雪。他的语气不像在讨论一个人的生死,而像是一种恳求。

裁决庭的审判,应当有辩护人为被告辩护,放在现实世界里叫做律师。以前这里也有辩护人,但严天喜欢滥用职权,辩护人的辩护从来起不到作用,所以这里的人也就放弃了请辩护人。反正严天想让谁死,谁就死,严天不想让谁死,谁就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也死不了。

“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作为被告的辩护人,而你作为裁决者?”冷衣雪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并没有说,裁决者和辩护人不能有比朋友更加密切的关系,我们还是按照了规则。并且,你不要忘记,只有当陪审团支持和反对的票数相当,裁决者才有资格投票。陪审团的那些人并不是都愿意听我的话。”展曜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