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拿起电话，要通了党委办公室，告诉值班人员通知所有常委，立即到党委会议室开会。
随后，他掏出钥匙，打开文件柜，取出党委会议记录本，匆匆走向党委会议室。他边走边寻思，这么着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研究。
自从当了组织股股长，每次团党委召开常委会，陈默都负责做记录，对党委研究的重大事项多少有些了解。
党委会议室在二楼的正中央，是整个办公楼的核心位置。陈默走进会议室时，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声音，他找到自己的固定位置坐下来。
刘金昌团长、侯顺政委、刘天来主任三人已经就坐。陈默注意到，三位领导铁青着脸。他预感，这个临时会议要研究的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常委一个个走了进来，大家若无其事的样子，分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在常委会上，每个人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在官场上很重要。
陈默站起来向侯顺报告：“政委，在家的常委到齐，可以开始了。”
侯顺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一直没有说话。会议室静得出奇，大家的心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侯顺把那根只抽了两三口的香烟，捺灭在烟灰缸里，打开笔记本，双手抱拳，两肘支在桌子上，用他那威严的目光把在座的各位扫了一遍，终于开口说：“今天开会，只说一个事情，就是有关于我们团上报的十佳岗位标兵人选马钰刚的事。”
陈默一听是马钰刚，心里立即盘算：是不是那个事迹材料水分太大，被A师机关“枪毙”了；或者是马钰刚超假，无法按时归队参加巡回报告，或者……。不幸的是，他的分析判断全是错的。
侯顺说：“我们精心选拔的优秀班长标兵马钰刚，竟然是个犯罪分子。”
侯顺这句话一出，令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除了刘金昌团长和刘主任，这两位似乎提前知道情况。
侯顺接着说：“刚才，团作战值班室接到山东泰安警方的电话，称马钰刚涉嫌犯罪已被控制，因为他是军人，地方公安局没有管辖权，警方已派人将马钰刚押解回来，估计今天晚上可以到库拉。”
“到底是个什么事呢？好好的一个战士，怎么突然就成了犯罪分子，会不会搞错？”参谋长梁镇说。
刘天来接过话茬说：“据警方的情况通报称，马钰刚与其女友合谋，用爆炸装置谋害一个老板，因为出现意外未能得逞。更多细节，要等马钰刚归案之后，保卫部门调查取证，才能有进一步的了解。”
“还有这样的事。”陈默觉得太不可思议。别的常委也开始议论纷纷。
侯顺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先不要议论，我们都想一想，A师这个巡回报告会怎么办？”
“既然公安机关已发通告，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马钰刚不可能再代表我们团参加先进事迹报告会。”刘天来说。
“那么，我们怎么向师党委交待？能不能建议师党委，用优秀司务长何湘代替马钰刚？大家围绕这个议题发表意见。”侯顺说。
刚才，还是七嘴八舌，现在要让正式发表意见，却没人吱声。
还是刘天来主任先发言：“我觉得这个可以提，现在换人或许还来得及，因为报告会还没有开始，尽管文件已经发到全师各团，如果换人，可以发一个补充通知。司务长何湘本来就很优秀，事迹材料也有现成的。我们重新报一次，听听师党委的意见。如果我们不报，那就等着挨批评吧。”
其他常委提不出什么意见，便都附议。
侯顺接着说：“这件事对我们团党委的工作造成极大被动，给师党委添了乱，给全团官兵抹了黑。马钰刚押解回团以后，保卫股立即开始侦讯，把事实确实搞清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能姑息迁就。”
“我记得，这个马钰刚曾经因私自动枪受过处分，为什么这次又推荐为先进典型呢？”参谋长梁镇说。
“这个事我们政治处要负责任，把关不严格，误导团党委，以后绝不再出现类似事情。”刘天来说。
一直坐在那里沉思的刘金昌这时发话了：“各位常委，我有一点不同意见，提出来供大家讨论。当初推荐马钰刚，是我们团党委一班人研究之后上报的，如果要承担责任，首先是团党委的责任。马钰刚这个典型，现在看来是个失败的典型，那么谁又能保证，何湘是一个可靠的典型呢？如果我们贸然换人，把何湘推荐上去，万一还是一个有问题的典型呢？我们对得起全团官兵的信任吗？”
团长的一席话，让陈默感到欣慰。其他的常委，或许是受到团长讲话的触动，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
侯顺又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说：“团长讲的意见也有道理，不能说不存在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认为，我们要重新上报一名先进人物，不然，我们团就‘剃了光头’，那才是对不起全团官兵的辛勤付出呢。”
侯顺讲完，会议室陷入了沉寂。陈默还是第一次见到常委会上团长与政委意见不一致。下一步该怎么办？只有看政委的，他是书记嘛。
“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见，我提议，就刚才的议题表决，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不同意重新上报先进典型的常委请举手。”侯顺拿出杀手锏。
陈默看到只有刘金昌团长一人举手，其他人都在观望。参谋长想了想，也举起手来。参谋长是团长的左膀右臂，肯定得站出来支持团长。
侯顺的视线扫了一圈，对陈默说：“陈股长，把表决结果记下来，经常委会研究决定，重新上报何湘作为‘司务长标兵’代表C团参加师巡回报告团。”
陈默按要求做好了记录。
侯顺最后说：“如果大家没有什么新意见，散会。”
陈默等大家都离开会议室，他才夹着笔记本回到办公室。刚把会议记录本放回文件柜，电话又响起。
电话是李进东打来的。他说，已经与穆子旭联系好，明天晚上到他家去小聚。陈默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事吧，就答应了。
陈默刚把电话放下，刘天来主任走了进来。刘天来笑眯眯地说：“今天的会议与以往是不是有点不同啊，你做好记录就行，其他的不要多管。”
陈默知道主任是在提醒他，不要轻易选边站队，站不好，可能就像“蝙蝠”，两边都不待见。
刘天来又说：“侯政委今天批评的对，在选拔先进典型这事上，我们政治处确实有疏忽大意之错，没有尽到审查的职责。这个事你们组织股也有一定的责任啊。把关不严格，误导了处领导的决策。我们都要吸取教训，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陈默心里不服气，当初确定先进人物时，他就提出异议，可是刘天来说，这是领导充分考虑之后确定的，现在出了问题，“耙子”就倒打过来。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忍着什么没有发牢骚，并且承认自己未尽职责。
（下一章：《机关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