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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来回摇摆的火光影影绰绰的折射到广场上。高台上那一抹黑色身影,一双如鹰隼的眼,目光直狠狠的注视着和气满满的族落。内心里一股强大的复仇怨气,随着黑夜浓郁的时刻,慢慢升至极点,下一秒眼看就要迸发出来,邢一的一番话,将他拉回年少时期。

“你不是说,就算所有人都掉进了邪恶之地,但是只有你不会,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当着你父母说的吗?难道你真的可以什么都忘记吗?”邢一大吼,对着上面的人,不顾一切的说出曾经听到的。

“住口,给我住口,”雁旅放平举着的右手,然后向前用力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广场上的邢一横扫到一旁,血肉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在广场上回响,雁旅听着心里舒坦许多。

“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的不是,你们都没有资格说我。就算我修炼万恶不赦的邪术又如何?当日不是你们把我往邪恶的深渊推下去的吗?怎么,觉得后悔了?还是没有玩够?想再来一次?”一道冷冷的眼神扫过去,雁旅怒发冲冠起来,清冷的月亮顿时被层层乌云遮住了模样,肆虐的狂风开始发作,吹得倒插在高台后面的布条,呼呼作响,好不安分。

邢一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直击胸腔,弹出几米远的地方,从胃里涌上来的腥甜,顿时弥漫在唇齿间。静谧了一会儿,双掌撑在地面,忍受着一阵阵袭来的疼痛,努力的直起上半身,眼光迷离的看着高处的身影,“呵呵”笑了出来。

好,很好,如果这样的方式能够消除他记忆里的痛楚,他宁愿多来几下,也不会惧怕。

他最好的玩伴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他每每入睡,都处于强大的恐惧中,梦境里的尘洛还是纯净美好的腼腆少年,遇到行人,两眼弯弯的笑着示人,也从不跟人吵嘴,喜欢的东西都是美好的样子,所以族里的女孩子都喜欢他,仰慕他。

可在下一秒,美好变成残忍,纯净变得污浊。在尘洛的脸上看不到阳光的笑容,不会对人友好。他对着族人一路砍杀,所到之处全是哭声叫唤声求救声一片,无数只长相丑陋的飞鸟盘旋在空中,对着活人便叼到上空,或是一口啄死。

可怕的、恐怖的场面,生生的出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邢一摇晃着受伤的身子,颤巍巍的站起来,却又一下子没有稳住身子,差点摔下去。

一双没有怨恨的眸子,装满的全是对他的怜惜,嘴角努力的扯出一抹温暖的微笑,看着雁旅,也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吗?”邢一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谁又会想再来一次,再次面对全族人的口舌之战,他不是害怕,他怕的是令父母失望,令他们伤心而已。

“再来一次又如何,最后输掉生命的,还不是织梦族全部的人。”雁旅肯定的说道。眉眼处射出一道凌厉的光线,迅速的飞向邢一的脖颈间。

只一眨眼的功夫,光线划破他的脖子,殷红的血像是泼出的墨水,划过空中。

邢一最后一眼依然是看向雁旅,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似乎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很久了。

雁旅探视着邢一死前的梦境,惊愕的发现,邢一面带着微笑对他招手,并且唤着他曾经的名字,“尘洛,谢谢你让我解脱,还有,对不起。”心里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却又迅速的消散不见。

他抹了抹胸口,那里面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悲不痛,不欢不喜,不怨不恨。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庞大身躯,眸光一敛,嘴角竟然无意识的一弯,清扬的弧度那么的熟悉,可终究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远处躲在阴暗里的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吓得双手捂住自己的口,转身慌乱的顺着道路往回走,兴许是恐惧,连脚下的石头也没有瞧清楚,一脚踩上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声音来,还好自己反应快,一骨碌跳过,撒腿就跑。

雁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一副好戏就要开始的表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身穿深蓝色衣裳的矮个男子,踉跄的在灯火通明的的街上跑着,时不时还有商贩看见他,对他打了声招呼,他都没时间回应,小短腿蹦跶蹦跶的跑得精快。

一会儿功夫便跑到了族长家里。

装修精致的大门敞开着,门前没有仆人把看,两只大灯笼明晃晃的倒挂在门梁上方,从里折射出刺眼的亮光来。男子提溜着有些不合身的袍子,一路往里走一边喊道:“族长大人,大事不好了,族长大人,大事不好了......”一连喊了好几下,族长的声音没有传来,倒是看家的管家闻声从里面跑了出来,慌里慌张的像是此时正在干什么坏事。对着一路高喊的来人“哎哎哎”几声,一手提着旁侧的衣角,一边余光斜瞄着脚下的路,“是谁不懂规矩在此地大喊......”

待看清来人是谁时,才停下脚步歇息了会,招呼着男子上前,“阿源,你大喊老爷有什么事呀,老爷正和执事的几位长老在堂厅商议族里的大事呢,你这不懂规矩的大喊大叫,老爷怪罪下来怎么办?”管家没好脸色的对着名为阿源的矮个男子说道,心里其实不知把他谩骂了多少遍。

“什么大事都比不上现在的事重要。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到族长大人,不然大难就要来临了。”阿源颤抖着声音说道,想起那个人,想起刚才血腥的一幕,还有躺在地上的邢一,他就觉得后背脊梁冒出冷汗,把他的衣服都浸湿。

“什么大事这么要紧?”管家也一头雾水,但从阿源脸色苍白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遇到什么东西才将他吓成这个样子。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阿源此时有些恐惧的双手抓着管家的衣襟,手背因为用力过猛,一条条青筋像蠕动的虫子,爆了出来。“莫叔,那个恶魔,修炼邪术的恶魔,他杀了邢一,他杀了邢叔的儿子——邢一。”阿源越说越恐惧的睁大双眼,眼神却是迷离的状态,好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什么?”管家莫叔也是一脸的惊讶,全然没有想到消失了几个月的尘洛竟然回来了,阿源说他是恶魔,这是否也是真的吗?莫叔没敢往下想,急忙扶住因为害怕过头的阿源,招呼着随从的奴仆将腿脚发软的阿源放上肩膀,莫叔在后跟随向着会客堂厅走去。

正商议激烈的堂厅里面,正中间坐着威严的织梦族族长。两边是最有威望的执事大人,纷纷因为上次新任洗礼之事做出裁决,再次从族里选出合适的人选守护本族。

一身灰褐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纹路,慈祥的脸上皱纹横生,却没有半点的违和感,更像是时间流逝的极好证明,只是略显沧桑。头发梳得认认真真,没有一丝凌乱,银白相间的发丝在众人面前,清晰可见。

族长捋了捋下颌银白的胡子,慈祥的听着在场的执事们争得面红耳赤,也依然保持着那副模样,好似激烈的讨论中他并没有参加。

“族长大人,我族一日不可没有守护者,若是哪天外人来犯,那便是极大的威胁。”左边坐在靠近族长的中年男子说道。只见他一身雅青色衣着,五官轮廓分明,身材高大强壮,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地讨论着,眼睛里迸发着旺盛地欲望。

坐在中间正想要说话的族长被右边,颇有几分强势地老者抢了先,也附和道:“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织梦族也是一样。我们可是承载着神的旨意流传至今的族落,在选举守护者的事情上必须谨慎起来,若是再出现上次......”话没有说完,族长的脸色顿时发黑,沉了下去,徒然升起一脸的怒气。此事许久没有人提起了,方才老执事一提起,不免有些让人恼怒。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眼下,就是尽快选出合适的人来,以防敌人来犯,搅得我织梦族不得安宁。”族长沧桑却有力的声音在堂厅里回荡,富有威严的命令方式也让在座的各位点头认可。

堂厅又恢复了静默,大家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这次的商议也是无疾而终了。

这五个多月来,每次召集族里有声望的人来商谈,都得不到好的结果,不是因为选出来的这个人道德不行,就是那一个看重权势的心太重,或者是没有责任心。反正,不符合的条件实在太多了。

“慢点,别走那么快......”

“族长大人,大事不好了......”

“莫叔,到了没有?”

“快了快了,唉”

“到哪了?”

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彼时传入了在场的所有人耳里。

“是谁在外边吵闹?”族长看向门外,只听见声音没有见到人,也不知是谁在外边高声说话,其中一个从声音分析,应该是家里的莫叔,但另一道带着慵懒语气的,听不出是谁。

方想着要站起来出去看看究竟的族长,瞧见了出现在门口的两个高大的家奴,肩膀上还架着一个身子矮短的男子,莫叔从他们的后边走了出来,并且微躬着上半身,恭敬地对着坐在中间的族长叫唤了声“老爷”,然后走到族长身侧,在他耳边呓语一番。

顿时,族长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大喝一声:“此事当真?”

正说着,架着矮个男子的家奴把他放了下来,正在听从族长的下一步吩咐怎么做。

族长的那一声大喝,将在场的所有人吓得为之一惊,几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刚才莫叔说了什么令他如此激动。

也把刚才已被吓得腿脚发软,整个人陷入恐惧的阿源抖醒。看清眼前的乃是最有权望的族长大人后,整个人又是哭爹喊娘的向前爬了几步,来到他的跟前,诉说自己看到的景象。

“族长大人,我终于见到您了,那,那个,他,他回来了.......”由于整个人处于惊恐之中,连说话变得结巴起来,说了几个字又喘几下,众人听得着实困难。

“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族长虽然听到了莫叔说了一些有关的事,但还是一知半解听不真实,只听到“尘洛”两个字,已不知所措。

阿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激动并且害怕的情绪,将刚才看到的一切重新复述一遍。

“在广场上,我看到了失踪的尘洛,”说到此处,深咽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他带着一身的魔气站在高台上,并且亲手把邢叔的儿子给杀了,眼睛都不眨的杀了,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轻松。”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阿源就想回家找妈妈,一刻也不想离开。

众人听罢,脸上惊恐起来,议论之声迭起,都是在猜测他为何回来,回来又要做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是回来复仇的吧。”

“很有可能。当时没有查清楚缘由就杀了他父母,他肯定是怀恨在心,复仇而来。”

“以他一己之力就想毁了庞大的织梦族,是开玩笑的吗?”

“他不是练了邪术吗?”

“再强大的邪术也有破解之法,何况,我们织梦族可是因为什么而强大的,众人难道不知?”这句话乃是在座中最年轻的男子说道的。看他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众人也纷纷点头认同,就连沉默不语的族长也表露出肯定。

织梦族虽然称不上什么神仙之类的部族,但因为为所有生灵在梦里织梦的原因,才使得世间的所有美好绵延下去,生生不息。美梦能使他们离梦想的距离更近一步,才感觉不到是遥远的事情。

那些一直活在恐惧里的人,终究无路可走,活活将自己往死亡的深渊里跳。

虽然所有人都认可刚才那个青年男子的说辞,但仅凭着一句话就能将恐惧消散,还是不可能之事。坐在右边靠近门口,头上包着头纱的女子略带质疑的语气问道:“若他修炼的是能够以吸食恐惧强大的邪术呢,我们是不是......”无法继续想象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真如她所有,那事情可就没有任何的回旋之地了。

“可是,那种邪术失传已久,怎么会再次出现呢?”老者颤巍巍的说道。声音却是低低的,不敢大声在众人面前将此事说出。

“我们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族长的那道声音幽幽传来,沧桑的,浑厚的,却又有几分坚定。